“来了就是客，请进吧！”二华客客气气让开半个身子。

三个人进门，二华招呼着他们坐下，吩咐老牛端来茶水和盐水花生。

小男孩小心翼翼瞅了瞅几个大人，试探着伸手去拿花生，哪知男人一早察觉了，侧过头瞪一眼，他吓得抖掉了手里的花生。

小猢狲头上是咸菜包馒头（包纱布），二华有些不忍心，说：

“没事，让他吃吧。”

“小猢狲在外面无法无天，不给他吃！”男人说。

二华略显尴尬，讪讪地笑着。

“哎，我真是没脸上门来，院子里面那些木材都是我这个不争气弟弟打坏的吧？”男人问。

“可不是嘛，明明是你们错，还敢找人打烂我们的东西，没有王法了真是！”小马忍不住埋怨。

“小马！”二华呵斥道。

小马吃瘪，不服气。

“小兄弟说得对。”没想到对方很有诚意，“我叫丁成，这是我弟弟丁材，我儿子丁强。

不瞒你说，我这儿子啊，管不住。也怪我，没管好，家里那位早就走了。”

听到这里，二华脸上明显一愣，而后就一副“没想到会是这样”的表情。

正巧罗珍从屋里出来，二华起身扶她坐下，丁成礼貌地向她点头示意。

“叫我二华，这是我家主婆罗珍，我两个徒弟，小马和老牛。

小孩子嘛，不懂事，正常，正常。”二华说，“不过，在外面欺负小娘鱼还是不应该啊，都是爹妈养的，有血有肉的。”

丁成连忙点头，又侧过脸狠狠瞪儿子一眼，丁强吓得从椅子上滚下来。

“我就轻轻打了她几下，谁知道她这么不，不，不经打。”

“闭嘴！”丁成扬起手就要往他脸上招呼，丁强啊的一声，双手抱住自己的头。

预料之中的巴掌并没有落下来，一只手抓住了丁成挥下的巴掌。

“哎，你儿子打人狠，你打儿子狠，你们这是半斤八两！”老牛面无表情，语气直憨憨的。

“……”丁成收回自己的手。

丁强从手指缝里看出去，发现竟然是老牛帮了自己，连滚带爬地躲到他身后去。

“这事是我们不对，小娘鱼家我们也去赔了不是。”丁成想了想说，“我也是做家具生意的，外面这些木材值不少钱，我们都赔。”

“阿哥，那强强的头呢？他们不用赔我们？”

丁材从进门就是一副不服气的表情，听到丁成要赔人家木材，终于是坐不住了。

“住嘴吧你，他就是被你带坏的，天天什么都宠着他顺着他！”丁成不悦。

“我！行，我带坏！那你倒是自己带！”丁材站起来就往外头走。

“哎，小兄弟——”

“随他去！”丁成并不理会自己的弟弟。

“这样吧，木材你们赔，我们收下。你家儿子的头的确是我们徒弟打破的，他的医药费营养费我们赔。

不过，也请你家弟弟过来赔个不是，这事就算过去。”

罗珍开口说话，端庄大方，温柔坚定，丁成把目光投过去，原本以为眼前的是一枝被折了杆的花，没想到却是棵迎风而立的松。

他不禁心中暗暗叹服。

“是，是，应该的。”丁成说。

二华盘算了一下损失，一共是1200块钱，丁成掀开西装，从贴胸的口袋里拿出一叠钱，干干脆脆捻了钱出来。

完事二华也拿了医药费和营养费给他，丁成推辞两下也收了。

“小猢狲，跟我回去。”他叫自己儿子。

丁强仿佛没听见，继续躲在老牛背后。

“听见没有，赶紧回去！”

“我，我不回去！”丁强搓着双手，神情紧张，身体微微有些颤抖。

“不回去干什么？难不成你还要留下来吃饭？”丁成明显有些不耐烦。

“我要留下来学雕红木！我要跟着二师父和老牛哥哥！”

语出惊人。

“谁是你二师父！”小马拍了丁强的头，力道不大。

“二华师父，就是二师父！”

丁成忽然跪在二华面前，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喊师父，搞得他有些尴尬，亲生阿爸不跪反而跪他，折煞了。

在场的人无不惊讶无比，其中丁成最甚。

虽然平时忙于生意，但是自己的儿子多少有些了解，这孩子小学没毕业就不读书了，天天跟着阿叔混，吃喝玩乐没有正形。

多少次苦口婆心劝他跟自己学做生意，奈何他习惯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根本就不想出半分力气，动丁点儿脑筋。

莫不是真被小马打傻了？

他转念一想，不，不是打傻，是打聪明了，打懂事了。

“我天天在家里劝你和我学做生意，你可是一次都没听进去。”

丁成一边说一边认真观察自己的儿子，啧，不一样，确实不一样。

“二华师傅是谁，你看看这满屋子的手艺，你现在跪在他面前，即便是诚心实意，就你这熊样，人家怎么会收你？你还是跟我回去继续插科打诨吧，你这辈子就没出息！”

丁强听自己阿爸这么说，当了真，挪着膝盖过去，死死抓着二华的裤脚管说：“师父，你就收了我吧，我好好和你学手艺，我不要回去插科打诨，我就在老牛哥哥后面打下手，不给你们添乱，你就可怜可怜我吧……”

好嘞，这父子俩，一个给人带高帽，一个卖惨，二华被架在上面下不来了。

“咳咳。”罗珍清了清嗓子，说，“要当学徒也不是不可以。”

“谢谢师母！谢谢师母！”丁强朝着罗珍就磕了三个响头。

“诶，我话还没说完。”

“请说请说。”丁成上前两步，双眼里有光。

“一是进了这个门，就得听我们的话，欺负弱小这种事不能再出现。

二是，既然是来学手艺的，那就要有学手艺的觉悟，以前插科打诨的毛病得改。”

父子俩如捣蒜般连连点头。

“三嘛，如果你犯了错，我们不会心慈手软，你得受的住。”

罗珍说完定了定，喝掉杯子里的水便闭上嘴，话已经说完，怎么定是他们的事。

“能，我都能做到，师父师母，收了我吧。”

片刻，二华开口：“小马，老牛，今天你们多个师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