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梁晓楠吃过早饭和秋华道别去上工。

没想到这一别，再见便是十年后。

天气微微转凉，再过两天秋华准备收拾一下去师父家，因此这几天都没有刺绣，而是帮着家里干活。

村里已经收了一批香樟树苗过去，各家各户收到点钱，都高兴地很，钱不多，主要是个好兆头。

大家对于种树逐渐有了信心，大华每天早晚都会去小山头转一圈，看看果树都长得怎么样了。

果树种的是小山头朝着河头村的这一面，另一面是属于别村的，这个村最近开始在小山头上采石头，白天里经常能听见轰隆轰隆的爆炸声，一车车石头被运出去。

大华常常站在山顶上看他们运石头，同一座小山头，两边却是完全不同的风景。

一边种满了果树，虽然目前果树还没长大，但是望过去整齐划一，另一边上半部分还是郁郁葱葱的杂树野草，下半部分却是黄土碎石。

他隐隐有些担心，不知道他们这样采下去会不会影响河头村的果树。

老吴家的老祖宗们自从搬到了山顶上，估计白天都不能睡个好觉，天天跟闹地震似的。

大华笑笑，目前只是担忧，别个村的事情他也说不上话。

往山下走的时候，他又一路检查果树，这些树都是准备嫁接的砧木，明年春天，长得粗壮的橘树、枇杷树就能接母株了。

嫁接完后两三年就能结果，到时候一家人到底付出了多少汗水就能见分晓。

种树和照顾孩子差不多，树种有好有坏，有的果树种本来就是结不出好果子，就算你再怎么浇水施肥，结出的果子还是又酸又涩。

拥有大智慧的祖先于是发明了嫁接的方法，精心地培育终于能够结果好吃的果实。

等大华下山到家的时候，自家院子里正热闹着，阿叔阿婶都在，大家神情严肃，阿婶哭哭啼啼，看来不是什么好事。

原来，梁晓楠那天从秋华家出去后就一直没有回家。

第二天二叔去厂里找没见着人，一起不见的还有王金水。

二叔眼前一黑，差点倒在厂里。

“没回家几天了？”梁根发问。

“今天第三天了。”二叔回答，这会儿阿婶已经泣不成声，答不了话。

梁根发仔细想想又问：“王金水家去了没？”

老夫妻俩愣了，摇摇头。

“走，我和你们去王金水家走一趟。”梁根发走到门口又回来叫上大华一起。

“要是晓楠在那儿，我们绑也要把她绑回来，人多好办事。”

他们坐着拖拉机先去了厂里头问王金水家在哪个村，后面又火急火燎赶过去。

拖拉机停在两间摇摇欲坠的破房子前，几人前前后后转了好几遍，一个鬼影子都没有看见。

梁根发见隔壁人家门开着，走进去打听，得到的回答是王金水家好几天没见有灯亮了。

阿婶哇一声瘫软在地上，一边哭一边喊：“噶这么狠心呐，说走就走，养这么大白养了，跟个噶样的男人跑！”

哭声引来了村里人，大家都跑到院子外面看热闹。

“你们是不是来找个小娘鱼哦？”有个老阿婶走出来问。

“是是，阿婶啊，你看见过？”梁根发上前问道。

老阿婶点点头，似乎在回忆，片刻后她不太确定地说：“那个小娘鱼见她来过王金水家几次，最后一次好像是两三天前了，我看见他们拿着一大包东西走的。”

“哦呦，噶金水，一把年纪拖个小娘鱼！”

“作孽哉……”

周围人议论纷纷，阿婶一听哭的更是绝望。

“别哭了！丢人伐？滚回去！”二叔一声怒吼，气冲冲拎着阿婶往拖拉机边去。

奈何小老头干瘦，阿婶反而壮实得多，老太太没了精气神像一滩烂泥，拖不动。

最后，加上孙阿大四个人才把她抬上拖拉机，看来梁根发是有先见之明的，人多好办事。

几人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半道上去了派出所。

接警的是个老警察，头发有些白了，兴许是自己也有女儿，听他们把事情说完后震惊不已。

“哦呦呦……哦呦呦……这小娘鱼怎么胆子这么大呀，哦呦呦……哦呦呦……这可怎么办呀！哦呦呦……”

一时间不知道是谁跟谁来求助的。

老两口的遭遇获得了警察们的一致同情，并承诺会尽全力帮他们找人。

老两口每天都去派出所听消息，终于有一天老民警把他们叫进来坐，说是有点儿消息了。

据说两人买了去云南的票，估计早就到了那边，要想找人，那就真的是大海捞针。

阿婶摊在派出所冰凉的地上哭了一场，好几个警察帮忙才拉起来。

“阿婶，别哭了，至少知道晓楠是安全的，她总会想通的，以后肯定能回来。”

秋华抹抹眼角的泪，想着那天早上梁晓楠走的时候心里是不是已经生了这个念头，或者可能还要早一些，如果那天早上自己能留下她，也许事情不会发展道这个地步。

阿婶抱着秋华是又哭又笑，她心里一阵酸楚，想着人这一辈子到底图什么，尽是坎坷和苦闷。

“阿婶，家里有没有好好找找，兴许晓楠留了字条呢？”

秋华这一问提醒了阿婶，她失魂落魄地回去翻找，终于在秋华的帮助下找到了一封信。

阿爸姆妈：

我和金水走了。

金水对我真的好，我愿意和他结婚，我知道自己改变不了你们的想法，但是没关系，你们也改变不了我的决定。

金水能给我一个真正的家。

很感谢你们把我养大，以后我会寄钱给你们，报答你们的养育之恩。

等我们在那边生根发芽以后，我也可能会回来看看你们。

也请你们和我那边的姆妈阿爸说一声，你们都不用担心了。

我会很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