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年最开心的是孩子。

年前，罗珍和晓娟给秋华、小华和春华都做了新棉衣，小华大年夜晚上就拿出来放在床尾，大年初一早起来方便穿。

过完年小华九岁，早已经不流黄脓鼻涕，是个小伙子了！

村里一起玩的五六个孩子中小华最大，平时他一招呼，大家都跟着他跑。

大年初一大家都起的晚，平时爱睡懒觉的小华倒是起了个大早。

他穿上了新棉衣，看上去精神抖擞，雪昨夜就停了，他走到院子里，每走一步就留下一对小脚印。

小华像大人一样背着手，这儿看看那儿瞧瞧，似乎是在查看院子里的花树长得怎么样。

村子里难得的安静，小华百无聊赖地拿起枯树枝，在地上画了几个圈。

小脑袋里飞快地转着，想找点好玩的。

“姆妈，我出去玩了。”

他朝屋子里面喊一声，不等回应就跑出去了。

一路上拐了四五次，终于纠集了他的小队。

“小华，玩什么呀？”跟屁虫一号问道。

小华摸摸下巴思考着，半天没点儿反应，跟屁虫二号说：“要不我们打雪仗吧！”

“都是小屁孩玩的东西。”小华嘟嘟嘴表示没意思。

“就是，天这么冷，打什么雪仗，把手冻坏了！”跟屁虫一号附和道。

“到我家去呀，我家有鞭炮！”

小华眼睛一亮，跟屁虫三号的提议不错，他胳膊一挥，大家往跟屁虫三号家走去。

其他人在外头等着，跟屁虫三号回去拿了鞭炮和火柴来，几个孩子嘻嘻哈哈闹着往村下头进发。

小华一手拿着鞭炮，另一手拿着火柴盒，鞭炮怼在火柴盒上一划，“刺啦——”鞭炮燃了，抛到地上就是一声清脆的“啪——”。

村里面零零碎碎响起鞭炮声，火药味小范围地弥漫开来，孩子们嘻嘻哈哈的声音把村子叫醒了。

跟屁虫二号年纪最小，小华手把手教他划鞭炮，划完他一撒手，鞭炮就在脚下炸了，吓得他小脸扭在一起。

“哎呦，你怎么这么笨呢！”跟屁虫一号嫌弃道，“不给你玩了，要是扔到我们身上来怎么办？”

小家伙一听不给他玩，小嘴一撇当即嚎哭起来。

“行了行了，别哭了，他吓唬你呢，我给你拿个鞭炮，一会儿你可要扔远一点，别扔脚下了！”

老大一发话，其他人也没意见，跟屁虫二号吸了吸鼻子，把眼泪鼻涕都憋回去。

“你再给他划个炮，当心点，被抛身上去了。”

小华关照跟屁虫三号，小子满口答应，又从口袋里掏出鞭炮，“刺啦——”燃上了就塞给二号，动作连贯毫不拖泥带水。

没想到二号年纪小，反应迟钝，拿着手里的鞭炮愣住了。

“抛啊！赶紧抛！”

跟屁虫二号被小华的喊声吓得一激灵，手一抖，鞭炮抛出去，不偏不倚正好落进三号放鞭炮的口袋里。

几个小孩都被吓住了，三号被口袋里劈里啪啦的声音吓得大哭，没人敢上前帮他，几乎是一瞬间，火苗从口袋里窜出来，攀着他的棉衣往上爬，这就快烧到脸上。

“快，快去叫大人！”小华第一个反应过来，推一把跟屁虫一号。

他转身一看，后面正有一口井，不知道谁打了水桶没拿，他冲过去把桶放到井里，满满一桶水提起来相当吃力，他用尽力气往上提，绳子把手心磨得生疼。

这会儿跟屁虫三号从哭变成了惊恐地尖叫。

“哗啦——”一桶水倒上去，火焰下去了，棉衣前面烧的乌漆嘛黑，跟屁虫三号的双手被烧得血肉模糊。

小华一屁股摊在地上，脑袋嗡嗡响，眼泪也涌了上来。

完了，这可怎么交代！

还没等他喘上一口气，火又鬼鬼祟祟燃起来，小华一惊，手脚并用爬去井边打水。

这一次火烧得更猛，棉衣的前后都贯通了，火一下吞没了孩子的上半身，逐渐有向下蔓延的势头。

他疼地在地上直打滚，一边滚一遍尖叫。

惊险之时，孩子的惊叫声引来了大华、许国庆，两人提水救人，这才彻底灭了火。

“你这是闯的什么祸嘛！”

大华对着小华一顿怒吼，他终于憋不住，“哇——”地一声哭出来，边哭嘴里边喊着：“不是我弄的，不是我弄的。”

大华扔下水桶，气恼地蹲在一遍，这会儿跟屁虫一号终于领着三号的父母来了。

“啊——这是谁干的，你们这帮小畜生，要害我孩子性命。”

他的姆妈顿时双眼通红，边哭边骂。此时，孩子的脸上一片焦黑，已经找不到一处好皮，最可怕的是，孩子意识是清醒的，却痛的只能在喉咙里低低地呜咽。

大年初一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几个孩子中没有一家能好过。

鞭炮虽然是二号扔的，但是几个孩子中小华最大，理应担主要责任。

小华跪在客堂前一声不吭，家里人都不敢替他说话，人家孩子脸都烧毁了，人还在医院呢!

“你们这帮死孩子怎么回事！”梁根发怒上心头，一脚踹翻旁边的凳子。

“玩什么不好，玩鞭炮！现在好了，把人烧了，你赔得起吗？你怎么不把你自己给烧了！”

梁根发说的这是气话，但又不全是。

自己孩子受了伤，也就是大人心疼难过，可是如果自家孩子害别家孩子受了伤，那真是罪该万死，一辈子赎不完的罪孽了！

这回小华是真意识到自己错了，他低着头，不敢顶半句，眼泪啪嗒啪嗒滴到地上。

“哭，你还敢哭！”

梁根发拿起棍子给小华狠狠来了两下，他毕竟还是个孩子，闷哼一声差点栽倒在地上，这下终于忍不住抽泣起来。

大华和二华坐在一旁，本来今天是二华和罗珍回来的大日子，一家人高高兴兴准备午饭，这下好了，都没了胃口。

“你看看给他烧得，脸不是脸的，这孩子以后怎么办？

我告诉你，要是他救不回来，他们家来要你的命，我也不拦着！”

小华一听，到底是怕了，呜咽着喊：“阿爸，不要……我知道错了……我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