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梁二华和唐罗珍结婚的第五个月。

二华每天都起得很早，他蹑手蹑脚地下床，生怕吵醒了罗珍。

罗珍这几日犯懒，每每到日上三竿才恍恍惚惚从床上爬起来。

这不，二华都雕完一朵梅花了，才见着罗珍从屋里出来。

“饿了吧，我给你端粥，你等着。”

二华忙起身去灶台间，两个灶眼各燃上一个稻草团，铁锅子慢慢升温，一个锅里温着粥，另一个锅里倒上菜油，煎一个荷包蛋。

罗珍这会儿还没有完全清醒，整个人懵懵地坐在饭桌前，一个手撑着下巴望着忙碌的二华发呆。

自从两人结婚后，二华越发把罗珍照顾得好，吃穿住行没有一样不是尽心尽力，罗珍得气色瞧着也越发得好。

“哎呦，都快中午了，罗珍才起呐。”孙阿婶从隔壁拿了一些长豇豆过来，这是要开始准备午饭了。

孙阿婶一进门，一股煎鸡蛋的香味窜进鼻子里，勾得她直吞口水。

“哎，二华真是懂疼人呐。”孙阿婶搬个小板凳坐在门口。

掐起长豇豆。头尾各掐掉丁点儿尖尖，再一节节掐下来，至于每一节的长度全凭个人喜好和经验。

孙阿婶笑眯眯地把罗珍从头到脚扫了一遍，问：“罗珍啊，你结婚到现在好像身上长些肉了吧？”

罗珍有些不好意思，吃的好，又加上人越发懒了，能不长肉吗？

“是有些胖了。”

“哦呦，胖什么胖啊，这样正好，太瘦了生不出孩子呢！”

孙阿婶到底是过来人，生孩子挂在嘴边，脸不红心不跳，倒是把罗珍羞了个大红脸。

“来来来，赶紧吃，别饿坏了。”二华把早饭端出来。

一股子煎鸡蛋的香味由远及近，混合着新榨的菜油香，让人迫不及待想尝一口。

“香呦……”

孙阿婶话还没没说完，罗珍竟捂着嘴“呕——”出声来。

正好唐三男从外面进来，见着女儿的样子，想是不是病了，一阵紧张。

“囡囡，怎么回事？胃里不舒服？”

“罗珍，怎么啦？肯定是没吃东西肚子里酸水泛的。”

二华赶忙把早饭放到罗珍面前，拿筷子夹起荷包蛋就往罗珍嘴边送。

“呕——”罗珍胃里又是一阵翻江倒海，忙把二华的手推开。

两个男人神情紧张，倒是把一旁的孙阿婶逗乐了。

“哈哈哈，哎呦，瞧瞧你们俩，紧张坏了吧？”

二华见她笑得这般开心，一头雾水地问：“孙阿婶，罗珍不舒服你怎么笑嘛！”

“哎呦，这是大喜事要来了呀！”

唐三男看着孙阿婶喜滋滋的神情，懵呼呼地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叫道：“哎呦！哎呦！哎呦，哎呦，哎呦……”

“阿爸，你先被哎呦了，说说是什么喜事嘛！”

“哈哈哈，二华，你要当爸爸啦！”

“轰隆——”二华似被雷劈中了，呆立在原地，眼睛看见唐三男和孙阿婶欢喜拍手，又见罗珍满脸通红娇羞无比，但是耳朵里却啥也听不见。

缓了好一会儿，二华才蹲到罗珍脚下，握住她的双手结结巴巴地问：“你有了？真有了？”

罗珍也不懂自己到底是什么情况，但是想着孙阿婶说的话准是没错的，便红着脸点点头。

二华平时就紧着罗珍，这下好了，更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恨不能到哪都抱着她去。

“哎哎哎，别动，我来倒我来倒！”

罗珍不听他的，依旧拎着热水瓶慢悠悠地倒水，二华把热水瓶抢过来，假装生气道：“你呀，什么都不许干，听懂了没有？”

“那不行，我都已经长胖了，再下去都没法见人了！”罗珍一脸不服气。

“哪胖？谁说你胖？没有的事。”二华一把抱起她，凑到她耳边说，“再胖我都喜欢！”

罗珍被蜜糖糊了嘴，封了心，这就甜蜜蜜地闭上了嘴不再反对。

但是这样的好心情却没有持续几天。

这天早上罗珍又是睡到快中午才醒来，她在被窝里舒舒服服伸个懒腰，准备翻身起来，结果才刚一动，下身传来一股温热的感觉。

罗珍心头一惊，忙掀开被子，粉底红花的床单上染了一大片红色。

“二华！二华！”

正在全神贯注雕花的二华听见罗珍的惊叫声，手上一慌，食指钝痛，顿时鲜血直流。

他放下手上的刻刀，顾不上伤，冲进房中，映入眼帘的是惊慌失措的罗珍，和床单上一片鲜红的血迹。

“二华，二华！”罗珍满眼惊恐，眼泪不自觉地往下趟，“我这是怎么了？”

“没事，没事，你别紧张。”二华在心里死死压住自己的惊慌，搂住她安慰道，“我听说这种事也是常有的，没什么，你别怕。”

罗珍顿时也明白了，双手抱住二华大哭：“怎么会呢？你骗人……”

“好，好，我骗人，你别着急，我现在马上去叫拖拉机！”

等到了医院，医生问问情况，又稍稍检查一下，脸上并没有任何表情。

“月经过了几天？”

“七天……”

“出血量和月经比怎么样？”

“好像多一点儿……好像差不多……”

“没事，你没怀孕，这就是月经推后了，回去吧。”

“……”

罗珍傻傻地看看二华，脸上的泪痕还挂着呐！

“没怀孕？不可能啊，医生，前两天她还干呕不舒服，这几天也一直犯懒睡不醒。”孙阿婶告诉他，这些都是怀孕症状。

“干呕胃不好，犯懒就早点睡。”医生不耐烦地往外赶人，“没什么事就赶紧走吧，下一个进来。”

回去的路上罗珍一声不吭，脸上表情难看地很。

“别这样。”二华牵起她的手说，“我们这才结婚五个月，着什么急呀，我一点儿也不急，我们两个现在这样舒舒服服再过几个月不是很好嘛？”

罗珍失落地很，以为自己怀孕的时候是喜悦，早上见血的时候是惊恐和伤心，这会儿是一场空的落寞。

有时候，我们不曾拥有，倒不会想念。

拥有后再失去，才是真的难以释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