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小子，你这是发的什么疯？”

梁根发掏出一根烟，烟屁股朝下在桌子上杵了两下，拿起火柴想点烟，邱珍狠狠瞪他一眼，便只好把烟架在耳朵上。

“阿爸！我心里恼火，这都是什么事儿！”

二华在大华身边坐下来，努力平息着胸中的怒火，但是越想越不痛快，他问道：

“阿哥，你倒是说说，到底是怎么想的嘛！”

大华双手抱着头，上下左右使劲搓了又搓，这才开口说：

“我也不知道怎么办啊，大辣子确确实实救了我的命，这个恩得还呐。

我思来想去，拿什么还？有什么东西比得上一条人命？”

“你！那赵晓娟怎么办？你这是要看着她和别人配亲去？这你能忍？”

大华一听赵晓娟和别人配亲，无助地抬头，两只眼睛里泛出了血丝。

“姆妈阿爸，要我说，大辣子对我们有恩情这不假，可是她要让大华这么还恩情，那肯定不行。

大不了以后我们逢年过节给她多送点东西，以后她家里有什么事情，我们首当其冲。

还有就是，帮她另外找个人配了。”

二华这说的在理，秋华连连点头，梁根发和邱珍也仔细琢磨着。

“这能行吗？你看看今天小辣子说的话，恐怕……”

大华心里依旧没个定数，说话也是犹犹豫豫吞吞吐吐。

“阿哥，我的亲阿哥，哎呀！”二华说着话，激动地把脸凑过去，两只手狠狠拍自己大腿两下，说，“真是急死我了！我说的这方法不行？难道你真的要以身相许？”

“当然不想，怕是她们不接受你刚才说的。”

“哎呀！管她们接不接受！阿哥，你多想想自己，想想赵晓娟行不行？

大辣子她们也太霸道了，救了你就一定让你和她配亲，这和强盗没区别了。

再说了，你还救过赵晓娟父女俩呢！”

邱珍听着二小子的话，这孩子到底是长大了，说话有道理，又知道护着自己人，性子也比大华硬多了。

“大华啊，我觉得二小子说的是啊，要不就照他说的做吧。”

姆妈也发话了，大华心里想着晓娟，要是因为大辣子和她分开，那这辈子怕是日子过不好喽！

见大华还不说话，二华心里的火一下子窜到头顶，他急吼吼地站起来，指着大华骂道：

“梁大华！你真他妈窝囊！我要是赵晓娟，一定扇你两嘴巴子！

你是个男人的话，明天就去找大辣子说清楚，你就告诉她，恩我们另外报，配亲一定不行！”

说完，二华直奔自己屋子，最后还留了一句：“梁大华，你明天可别窝囊！”

第二天二华要回唐里村，临走时又把大华臭了一顿，最后留下一句：“你要是和大辣子配亲，别叫我喝喜酒，我不来！”

大华苦笑，也是笑自己，还是二华好啊，有些说一不二的意思，脾气是差一些，但是该对谁好，又对谁不好，分得很清楚。

傍晚下工，赵晓娟照例把大华带到医院。

在病房门口看了一眼，小辣子不在，他偷偷舒了口气。

大辣子正在睡觉，大华搬个凳子坐在旁边，慢慢地等着，顺便想想一会儿怎么说。

这一等，等到了天黑，要不是大辣子时不时打个呼噜，大华真以为她又晕过去了。

这会儿大华肚子饿的咕咕叫，旁边的病人正在呼啦呼啦地吃面，整个房间里都是咸菜肉丝的香味。

大华看一眼大辣子床边的桌子上面，不知道谁送了一大包鸡蛋糕。

要不拿一个垫垫肚子？

想想还是算了，拿人家东西总归是不好。

终于，大辣子伸了个懒腰，眨巴眨巴眼睛，迷糊中看见了大华，立马坐起了身。

“大华，你什么时候来的呀？”大辣子擦擦嘴角的口水。

“没来多久。”

旁边的病人一边吃一边笑了说：“你这小伙子惯会说瞎话的，你都在这儿坐了三个钟了。我说妹子，你睡得真踏实。”

大辣子一听，娇羞地笑了，想着他肯定还没吃东西，把旁边的鸡蛋糕一整袋拿给他。

“你还没吃饭吧，呐，拿去吃，好吃的。”

这会儿大华肚子里面饿的慌，确实很想吃点东西，但他心里更是烧得厉害，还是先说事吧。

“我不吃，我不饿，我来是有要紧事和你说。”

大华正了正身子，说正经事要有正经的样子。

“你说。”大辣子整整耳边的头发，金钱鼠尾巴有些凌乱，她不好意思地偷偷瞥一眼大华。

“你妹子昨天来我家了，她说的很有道理。”这是他的开场。

“她去了？可没说什么不讲理的话吧。”

大辣子表现出一脸错愕，但是演技又有些拙劣，大华假装没看见，继续说：

“我想了一夜，你妹子说的事我不能答应。首先，我感谢你救了我的命，这个恩情，我一定报。

但是你想要的，我给不了。我心里面只有晓娟，这你是知道的。

本来我对你是带着感恩的，如果硬把我们俩凑一起，说不定后面日子过着过着就成了仇人。”

大辣子半张着嘴巴，嘴唇微颤，脸色难看极了，忽而回过神来说：“怎么就会成仇人？不会的，我有信心，我们能过好日子。”

“阿生，真不行，我和晓娟……”

“你和赵晓娟没戏！”

“我！”

大华站起身，不停起伏的胸膛说明这会儿他正压抑着心中的怒火。

大辣子抬头望着他，眼眶里有泪水正在打转。

人说，泪水是女人的武器。

这话对，也不对。

女人的泪水只对爱她的人有用，不爱的，便是把天哭穿一个洞，他还嫌你惹天灾坏事。

大华避开她的眼睛，道了句：“以后有什么我能做的你尽管说，这件事真不行。”

说罢，冲出了医院。

一走出来，大华便觉得自己肚子也不饿了，心也不烧了，连腿都不疼了，两只脚走在平路上，像是马上要起飞似的。

这一夜，大辣子的病友恐怕是睡不了囫囵觉了。

有道是：几家欢喜几家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