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曜正，先帝之姓名。

东方宇盛压下心中的惧意，恭敬抬手接过那封圣旨。

这确实是先帝亲笔圣旨，上面甚至盖着御用玉玺的印子。

东方宇盛盯着那圣旨，面露不解。先帝圣明，何故会许下这样的诺言？

可这明黄色的圣旨明晃晃地摆在他眼前，他不得不信。

柔太嫔比东方宇盛还小一岁，此时穿着厚重的吉服站在那，丝毫不怯场。

横竖圣旨是真的。只不过是那时先帝已然垂垂老矣，自己牵着东方朝晖前去拜见他。

东方朝晖忽然哭得难受，求着他不要走。

先帝心痛不已。东方朝晖是他最后一个孩儿。老来得女，他向来疼爱。

那时，柔太嫔就猜测到，待新帝登基，东方朝晖来路不然不好走。

因此，她趁着先帝还有慈父之心，拉着东方朝晖跪下，求先帝可下旨给东方朝晖一道护身符，让来日新帝可善待东方朝晖。

先帝明白柔太嫔的意思。

他看着可当自己孙女的“柔嫔娘娘”，看着她极好的容貌和哀切的眼神，再看着小小一只的东方朝晖，看着还不懂得何为生离死便要被迫接受的东方朝晖。

他压抑了一世，终于在即将撒手人寰的时候，情感战胜了理智，强打着精神给柔太嫔写下了这道圣旨。

先帝知道柔太嫔不会用这个圣旨要求什么。

这女子，外柔内刚，坚韧无比。在这样的年纪被一些臣子送进宫中讨好他，却从未见她有怨天尤人的意思。

她好好地活了下来，好好地伺候他。她就像一株小草一样，只要给她一点点水和一点点泥，她便可以茁壮成长且乐在其中。

他喜欢这样年轻的面孔，也喜欢这样随遇而安中带着不屈不挠的性格。

因此，他偏爱她，顺带偏爱她的孩儿。

他亦最了解东方宇盛的性格。

东方宇盛收起圣旨站起来，“你想要什么？”

柔太嫔一把跪下，“本宫要朝晖公主，可自行婚嫁。”

“什么？”东方宇盛不可置信地反问。

她还这样年轻，竟不为自己求一个自由身？

柔太嫔跪得五体投地，“先帝遗诏，皇上必须遵从。本宫的心愿是，朝晖公主可自行决定婚嫁之事。”

“可你应当知道，如今嘉佑国需要朝晖。”东方宇盛极快地反应过来，又坐回案桌之后。

柔太嫔依旧保持着方才的姿势，“皇上心知肚明，嘉佑国可拒绝此事。”

“只不过是要多周旋一会而已，皇上本可以办到，只是皇上懒得费心。一个嫡亲公主就可以解决的事情，皇上不愿多耗费心力。”

东方宇盛看着被卷起来的圣旨，“父皇的圣旨说了，是不危害江山社稷。”

“既如此，嫁谁不是嫁，”柔太嫔声音中带着嘲讽，“既然皇上不肯费心，沉璧皓月，谁嫁不得？”

东方宇盛明白柔太嫔心意已定，孝道在前，他不得不从。

可眼前的女子还是让他心生芥蒂，思索良久，东方宇盛又出声，“若来日你再以此圣旨要挟朕……”

“不会有来日了，”柔太嫔答得极快，“若皇上肯应下，本宫担保，皇上没有后顾之忧。”

东方宇盛眉心一跳——竟然真的有女子可为自己的孩儿付出至此。

这样的炙热真诚，是他从未拥有的。

“你回去吧，”东方宇盛全然妥协，“朕会为朝晖在京中找一门好亲事，绝不辜负父皇与柔太嫔一片苦心。”

柔太嫔复又行了叩拜大礼，“谢皇上。”

待柔太嫔走到御书房门后之时，东方宇盛像是忽然想起什么，“凛国使臣所住客栈失火……”

“是妾，”柔太嫔转身，眉宇间尽是哀愁，“如若不是这样，妾以为，皇上不会这样轻易地见妾。”

“那簪子是先帝赠予妾的念想。希望妾这样做，不会给皇上带来太大的麻烦。”

“至于朝晖，拜托了。”

说罢，柔太嫔转身就走，异常决绝。

东方宇盛盯着案桌上的簪子，“王忠心，此簪子你寻个机会给朝晖送过去。”

“是。”王忠心应声。

御书房又一次陷入安静之中。

许久过后，东方宇盛站起来，“摆驾凤仪宫。”

凤仪宫中，满歌本是在同池母说着话，听见王忠心的喊声后，池母便急匆匆地从小门回了后殿。

满歌理了理衣裳，缓步走到正殿迎接东方宇盛。

“起来吧，”东方宇盛牵过满歌的手，“在做什么呢？”

满歌乖巧地跟在他身后，“理些丝线，想着给腹中孩儿做些小衣裳。”

东方宇盛微微怔了一怔，“这样的事情交给内务府就是了，何苦要你这样亲自劳心劳力。”

“自然是不一样的，这是臣妾的心意，”满歌端着桃枝刚送进来的茶奉给东方宇盛，“皇上喝茶。”

东方宇盛大喝一口，“你总是这样用心。”

“这是自然，”满歌自觉奇怪，立马话头一转，笑语盈盈，“皇上今日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

东方宇盛也将话转到自己过来的目的上，“凛国执意求娶嫡亲公主使朕烦忧，随意走走，便到你这来了。”

满歌听出东方宇盛的言外之意——东方朝晖嫁不得了，而他如今又不愿冒一点百年之后被史书着墨，后人口诛笔伐的险。

“如此说来，倒是凛国过分了。”满歌开始装糊涂。

东方宇盛将腿盘起来，“若是皓月与朝晖一样大，倒是不必使朕烦忧。”

“朝晖她，好歹是朕仅剩的未婚配的皇妹，叫朕怎么舍得。”

满歌也跟着叹了一口气，“莫要说仅剩，就算有旁的，臣妾相信皇上亦是舍不得的。”

“让一女子孤身远赴他国，哪怕是邻居亦会心生不舍，更何况那是皇上看着长大的公主。”

听罢，东方宇盛伸手握住了满歌的手，“歌儿，最懂朕心。”

“只是如今凛国逼迫，朕亦没什么好法子。”

“十日后，凛国将正式岁贡，届时定然又将提起此事，朕愁得头疼。 ”

满歌也知道一些事情，却只是走过去给东方宇盛揉太阳穴，“若皇上当真犯难，臣妾倒想到一个好法子。”

“哦？”东方宇盛握住满歌的手，目光灼灼。

“歌儿有什么好法子？”

满歌顺势坐在东方宇盛腿上，“若凛国执意求娶嫡亲公主，那皇上依了他就是了。”

“横竖谁是公主，谁又是嫡亲的，不过是皇上一句话的事情。”

东方宇盛眉头紧皱，“皇后的意思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