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雀疾步追上队伍。

他眉宇忧愁地看着月苍涟，月苍涟正停在一棵树下。

树荫打下一片阴影，落在月苍涟坚毅挺拔的身影上，在忽明忽暗的光影的映照下，整个人显得越发的萧瑟寂寥。

朱雀垂下眸子，“尊上的话我已经转达给了妙妙，她听了后，眼眶通红，就差没哭出来了。”

月苍涟鸦黑的睫毛微微一颤，不清不楚哦了一声。

“她，可有说什么？”月苍涟语气有些闷，明明声调平铺直叙，却让人感觉刻意。

朱雀柔声，“没说什么，只是说就此别过也好。”

月苍涟垂在一侧的手心紧紧攥着，骨节分明的手指上泛起冷白的色泽。

他声音暗哑，仿佛有种咬牙切齿的愤恨，“是吗？就此别过不正如了她的愿，只怕那欲哭的模样不是伤心，是喜极而泣。”

朱雀轻叹一声，“尊上何必呢？不正是你赶妙妙走的，还让人再也不要踏入月之海。若是尊上后悔了，倒不如趁他们没走远，赶紧追回来。”

月苍涟微不可察地吸了口气，良久，一字一句道：“吾才不会后悔。”

“何必呢。”

朱雀长叹口气，漂亮的眼眸满是心疼。

月苍涟这脾气当真和先后一模一样，心口不一，倔强高傲得紧。

月苍涟沉默地阖上眼睛，再次睁开眼时，俊美的脸上已无任何情绪。

他话锋一转，“月之海的情况如何？”

朱雀神色一凝，回道：“不太好，城内太多平民了，咱们若是强行用灵力冲破月之海的屏障，必然会伤及无辜平民。”

月苍涟微拧起眉头，“那仙门的人呢？”

“似乎起内讧了，毕竟这几百年来，您被困塔里，也没有得罪那些宗门的机会，年轻的修士甚至都没听过您的名号。”

“只是那些个老家伙想斩草除根，您在鬼城一战消耗不少灵力，月之海又内乱，趁这个时候强攻月之海确实是个不错的机会。”

“一群臭鱼烂虾而已。”月苍涟晦气地冷哼一声。

“说的也是。尊上不在的几百年，我们都能守下月之海，何况您回归了。”

“继续观察他们的动向，快速回月之海。”

“是。”

──

江妙妙准备送常忘回黎山宗。

她本想用御剑术，只可惜自己御剑不会带人。

她一个人御剑飞行还行，如果再带上一个老人，她就不敢轻举妄动了。毕竟，如果发生意外掉下来的话，她还可以依靠符箓法术自救。

然而，常忘长老的记忆力时好时坏，有时甚至连法术都能忘记。面对这样的情况，她不敢冒险。

于是二人慢悠悠启程了。

第一站便是最近的飞舟停靠点。

他们将在离黎山宗最近的停靠点下飞舟，剩下的路程她再带着老爷子慢慢走。

扶风小镇，位于鬼域的边缘地带，小镇周围是蔓延的无边荒野，由于远离繁华喧嚣，整个小镇安静又古朴，宛如一颗被遗忘的宝珠。

上一次江妙妙就是在这里下飞舟的。

好在她还有印象，凭记忆带着常忘找到了这里。

一进小镇，江妙妙就直奔商铺买了好多零嘴，丝丝甜甜的小零食很适合在飞舟上解馋。

只见江妙妙背着一只小巧的手工斜跨布包，时不时掏出一个果脯蜜饯塞进嘴里。

这些小零食看起来色彩斑斓，诱人的香气随着她走动散发开来。

果脯蜜饯的甜味和果香在她的嘴里融化，一丝满足和愉悦充满心间，仿佛暂时将她心里说不出的苦驱散。

常忘看得心痒痒，“妙妙，这蜜饯看着别有一番风味。”

江妙妙心领神会，笑眯眯：“长老，你又想吃了？”

常忘咂巴了下嘴，语气可怜，“年纪大了，嘴里没味。”

江妙妙忍不住嘟嚷，“您都吃很多了。”

“什么？”

“我说您年纪大了，少吃糖。”嘴里虽然这样说，江妙妙还是温柔体贴地递给了他一块。

“小丫头看着几分面熟啊。”常忘一脸茫然，嘶了一声。

“……”江妙妙手一顿，扭头将那块果脯塞进嘴里。

这样的对话一天要发生十几次，江妙妙没穿越前，和爷爷奶奶外公外婆经常在一起。老人听力视力记性都不好，所以她对老人家很有耐心。

渐渐的，常忘即使忘记了她是谁，也会马上记起来。

常忘腰疼，可连治愈腰疼的法术都忘记了，江妙妙就给他买了一个拄杖，还为他专门准备了治疗腰疼的药水。

怕他走丢，又为他研制指引符箓。

这个符箓可以准确指引对方的方向位置。

一个夜晚，月光如霜，飞舟在蔚蓝的夜空中飞速前进。

包间内，江妙妙正在专心绘制符箓。

飞舟包间并不大，有点类似于绿皮火车的卧铺，不过没有中上铺，两床之间还有一张小桌子。

她额间细细的汗水渗出，夜明珠的光又白又亮，照在她脸上浮起一层薄薄白光。

常忘安静看着她又画好了一张符，在她正准备拿出第二张空白符纸时，出声道：“妙妙，早点休息，修士身体再如何强韧，说到底还是人，你都画了一天了。”

江妙妙一顿，目光看向黑漆漆的窗户，外头星星点点，在黑暗的夜空中闪烁着光芒。

竟然深夜了。

她心头升起暖意，这一声关切让江妙妙梦回穿越之前，每次她熬夜时，爷爷奶奶也是这样关心她。

也不知为何，她最近想家想得频繁。

“我多画一点拥有导航功能的符箓，这样您走失，我就可以很快找到您。”

“不用管我，您先睡吧。”江妙妙笑容灿烂。

常忘翻了下身，声音幽远，“你是个好孩子啊。”

江妙妙被夸得不好意思。

“这都是力所能及的事情，再说在鬼城时要不是您拿出心意石，我们可能凶多吉少。”

“有句话叫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和您一路我也学会了不少。”

江妙妙说这些话都是真心实意，常忘清醒时，偶尔指点她修炼，一个大能亲自指点修炼怎么都比她自个摸索进步快。

是以，她打从心里感谢老爷子。

常忘阖起双眼，叹了口气，“妙妙，老人家睡眠浅，这大白灯光，老头子睡不着啊。”

“……”白感动一场。

江妙妙哦了一声，赶紧收起夜明珠。

室内一片黑暗，黑黢黢的夜似乎没有尽头。

江妙妙躺在铺上，却怎么也睡不着。

这两天她不是赶路就是画符，看似每天生活节奏紧凑，可只要一躺下来，她就觉得内心一片空荡，周身的空气仿佛抽干了般的窒息。

可是，为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