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瑞。”他轻轻叫了对方的名字。

“嗯？”

“你生气了么？”

季瑞的手架在嘴边：“没有。”

林耀没说话，将自己的身体往季瑞身上蹭了蹭，季瑞的脸却一直望向飞机外面的云层。

林耀在他的耳边轻声说：“我初中的时候，带了几个同学回我家一起做作业。”

“那是我第一次带同学回家，我妈很开心，还特意给我们做了许多好吃的。”

“可是后来那个男人回来了，他喝了很多的酒，在我同学面前骂我，骂我妈，他把我妈做的那些食物都扔在了地上。”

“我的同学都害怕的跑回了家。”

“后来我们去上学，班里所有人都在议论那天的事，他们说我爸有暴力倾向，是个疯子，不要和我玩，整个班级里的人都孤立我。”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度过那段日子的，我觉得所有经过我身边的同学看我的眼神都像是在看一个异类。”

“我除了学习什么也不能做。”

“我没有朋友，我很孤独。”

“一直到我考上高中，身边那些初中的同学都散了，我以为我再也听不到关于那个男人的流言蜚语。”

“可不是这样的，我有一个初中同学和我上了同一个高中。”

“我已经习惯了，被人当成施暴者的孩子来看。”很多时候，当谣言产生，有一部分人会同情林耀，但也有一部分人会恶意的解读这些话，他们会说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孩子会打动，所以林耀也是一个暴力的人。

很多时候，即使林耀想要站起来保护自己，也会被人攻击：你们看，他要打人了哎，果然和他爸爸一样，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那个同学没有和我安排在同一个班里，你知道的，我高中时候进的是我们年级里最好的班，他嫉妒我，就在他们班里传我父亲的事。”

“我拿这件事一点办法也没有，我和他不在一个班里，根本管不了他。”

“但那个人和徐明在一个班，徐明听到这件事后，帮我打了他。”

“为此，他还收到了人生中第一个处分。”

“他没有因为我爸的事情躲着我，反而愿意和我做朋友。”

“徐明是我第一个真正的朋友，他人真的很好，即使他后来知道了我家里的事，但他依然很照顾我，我爸入狱那件事闹的很大，几乎整个学校都知道了，我以为我又会回到以前被人孤立的日子，身边的同学都会怕我躲着我。”

“他们也确实都躲着我，但徐明没有，他对我甚至比之前更好。我还记得那年的除夕，徐明担心我一个人没地方去，特意我叫到他家里一起过节。”

“那是我第一次和别人一起过除夕，你知道么，徐明他爸还给包了个红包。”

“他们一家人都很好，真的很好。”

季瑞静静听他说着，转过头来伸手拍了拍他的脑袋：“我说了，我没有生气。”

林耀睁开双眼，眼眶泛红：“这个世界真的很不公平，为什么像他这么好的人，要承受这样的磨难。”

如果可以，他真想替徐明去死。

但林耀不会说出来，如果他说了，季瑞怕是真的要发疯了。

等他俩下了飞机，又打的到了小苹果家楼下，俩人找了一家咖啡店，等小苹果过来。

小苹果这几天都没有去上班，她的心情很糟，回到家以后就开始哭。

等着小苹果到了咖啡店，她整个人又瘦了一圈，眼圈和鼻尖都是红的，白嫩的小脸都被哭的脱了皮。

林耀给她点了杯红枣牛奶：“确定了么？”

小苹果点点头。

“徐明知道么？”

小苹果摇摇头：“我有和他提过我姨妈不来了，但当时还没确定。”

知不知道又有什么意义，现在人都已经躺在重症病房了。

“那你打算怎么办？”

小苹果像是哭累了：“我也不知道，除了你俩，只有我妈知道这件事。”

“所以你妈让你把孩子打掉？”

“嗯。她说徐明如果醒不来，我一个人没办法养大这孩子。”自家的母亲，总是心疼自家的孩子。

“那徐明家里，你通知了么？”

小苹果摇头：“我和徐明妈妈关系不好你是知道的，我不想告诉他们，怕给自己惹麻烦。”

“那你自己是怎么想的？”林耀又问她。

“我不知道。”小苹果摇摇头：“我想把孩子生下来。”小苹果突然又情绪崩溃的哭了起来：“我不想徐明躺在病房里我却要去杀死我们的孩子，但我真的好怕，我怕我养不好这个孩子，我怕孩子出生以后会对我和这个家失望。”

“我查了好多资料，如果孩子长期生活在一个单亲家庭里，很容易会感觉孤独和缺爱，我不想我和徐明的孩子遭受这些。”

林耀看着眼前的女孩，其实她也还是孩子的性格，却一下子要她承受这些打击。

林耀看了一眼身旁的季瑞，对方朝着他点了点头。

林耀伸手握住了小苹果一直发抖的手：“如果你相信我的话，就把这个孩子生下来。”

小苹果抬眼疑惑看着林耀。

“如果只是钱的问题，你不用担心，这些我来负责。”

“如果你不介意你的孩子有个像我这样的干爹，我答应你，会替徐明好好照顾你和你们的孩子。”

“如果你想在宁海继续待着，我会替你在宁海租一套大一点的房子，如果你想我来照顾你，你就和我去北京。”

“所有的事情，你最不需要担心的，就是钱。”

林耀想，他这次回来，始终是有些事情需要他来完成的。

如果不是那一天他说服陈子琪报警，有可能这辈子也没办法再遇到徐明。

即使没有他的出现，徐明的生活里依然会发生这种意外。

如果他和徐明没有相遇，莉闻和他的孩子也许真的不会出生，或者即使出生了，也会生活在一堆的鸡飞狗跳中。

但因为他的出现，所以莉闻和这个孩子不用再去担心那些糟糕的事情。

他会像是孩子的父亲那样保护这对母子，让她们不受任何的伤害。

也许上天早就注定，他们会再次相遇。

其实这个世界没有那么糟糕，至少在这种绝境的时候，他还是会给人最后的一线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