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太子府。

太子萧建成在偌大的宫殿内反复徘徊，谢家家主谢道成战战兢兢地跪坐在一旁，苍老的身躯带着几分佝偻，沧桑的脸颊变得异常憔悴。

“瞧瞧你教的好孙子，你们谢家这次闯下大祸了，弄不好连本太子都受到牵连。”太子面如寒铁地看着谢道成，目光极冷。

“微臣自知教孙无方，平日里过分溺爱，使得他闯下泼天大祸，老夫痛心疾首啊！”谢道成流着眼泪高声嘶叫道。

太子眸中寒锋轻闪，叹息道：“你也太疏于管教了，要是勒死个平民也就罢了，偏偏勒死的是陈子仪的爱孙，陈家虽比不上你谢家，但好歹也是世家门阀，祖辈的荫封也是摆在那里的。”

谢道成抿紧了嘴唇，低声试探道：“殿下，依你的身份，能不能...”

“不能。”太子瞪了他一眼，悲怆且无奈：“本太子的身份虽比陈家贵重，但是也不能强行庇护，况且陈家的背后，还有襄王萧璟，若我强行参与此事，萧璟定会联合御史台对此事大做文章，到时候事情闹到陛下那里，你跟本太子谁能讨得了好？”

谢道成悲从中来，悲愤道：“微臣也知为难了殿下，可老夫自知力量微薄，才来向殿下求救啊。”

顿了顿，谢道成继续道：“殿下，你也知道，陈子仪一向是胆小怕事的...”

“你说的轻松，这是小事吗？如果换成是谢寒死在了长乐坊，你会无动于衷吗？你的孙子是孙子，人家的孙子就不是孙子？人在急怒之下，什么事情都是敢做出来的！”太子气急，脸颊的肌肉抽动了两下，又强行绷住。

闻声，谢道成的神色愈发悲凉，嘴唇已是青白一片，双手如同痉挛般颤抖个不停。

太子瞟了他一眼，不急不缓地道：“你也不要先乱了分寸，这又不是明天就处斩，慌什么？”

“臣怕大理寺定了案，就扳不回来了。”

太子看向窗外，神情幽幽：“大理寺？你以为大理寺愿意接手这种案子？你与陈子仪，一边是东宫的人，一边是襄王的人，他敢轻易定案么？”

“你且看吧，大理寺的官员，都是看着风向慢慢审，如果...我是说如果，将来一定判谢寒死罪，事情也会有回转的余地。”太子默默迈步，轻声道。

“殿下的意思是？”

太子神秘一笑，嘴角扬起：“听说过瞒天过海，偷梁换柱吗？临行刑之前，找个死囚犯将谢寒换出来便可。”

......

深夜子时，郑府。

初虞敲响了郑府的大门，大理寺卿郑充的书房内依然是灯火通明。

光可鉴人的书桌旁，初虞坐在郑充的面前，声音毫无波澜地将谢寒的罪行，详细地向郑充说了一遍。

郑充听完后神情惊愕，捋着长须的手半晌都没动弹。

“你是说...凶手另有他人？”郑充眯着眼睛，重新确认了一遍。

“是。”初虞颔首点头。

沉默片刻，初虞接着道：“什么刑具都用上了，谢寒还是不肯承认陈松是他所杀，而且瞧他的样子，似乎不是在说谎。”

郑充笑了：“有点意思...这谢寒不知道犯了哪路神煞，竟惹上了这般棘手的官司，这分明是在借刀杀人啊！”

“大人，那接下来我们...”

“将案件移交刑部候审，这趟浑水我们大理寺不掺和。”

“是。”

......

靖远侯府。

“这就是你说的把水搅浑？会不会闹得太大了？”萧子蕙坐在庭院的石头上，月光轻洒，她双手托着腮，耷拉着脑袋。

顾简抬头看了她一眼，耐起性子解释道：“这叫乱而取之，不把京城的水搅浑，如何寻找谢道成的弱点，扳倒谢家？”

月光下，萧子蕙靠在顾简的肩膀上，幽幽地道：“如果扳倒了谢家，你会与太子结下死仇么？”

顾简淡淡地说道：“或许会吧，从那晚拒绝帮他夺嫡开始，我与太子今生不再是朋友，只能是敌人。”

“日后能化解吗？”萧子蕙惴惴不安地问道。

“当然可以，只要我去东宫求见太子，跪在他的面前，抱紧他的大腿发誓对他忠心不二，帮他谋划夺嫡，扳倒襄王，我相信太子殿下定会待我如上宾...”顾简笑着说道。

萧子蕙俏脸微抽，顿时泄了气：“那还是算了吧，好男儿志存高远，上不愧于天，下不怍于地，怎能贱如腥泥，此生纵然再艰难，也要心存傲骨，不可屈膝与人。”

顾简拨弄着萧子蕙的青丝，笑着道：“放心吧，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在这个时代，能让你夫君心甘情愿下跪的人并不多。”

仰头望着皎洁的残月，顾简若有所感，继续说道：“京城的风已起，要变天了。”

萧子蕙仰着脸看向他，怔忪许久，忽然垂下头，幽幽道：“顾简，我最近一直心事不宁，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发生...”

顾简安抚着她的额头，安慰道：“别想太多了，一时半会儿他们怀疑不到我的头上，你呀也要多出去走走，总是待在家里会憋疯的。”

“嗯。”萧子蕙轻嗯一声，乖巧地躺在顾简的怀中。

停顿片刻，顾简眨眨眼，笑着问道：“太子和襄王都是你的兄长，我最近在筹划暗算这两位舅子，你就不反对？”

萧子蕙摇摇头，淡漠地说道：“生在帝王家的子女，对兄弟姐妹间的血脉亲情并没有太大的感觉，况且我们素无往来，太子是太子，襄王是襄王，跟我毫无干系。”

顾简突然想到了一个很经典的问题：“我和太子同时掉在水里，你会先救谁？”

“救你。”萧子蕙转过头，回答的毫不迟疑。

这个答案简直是太完美了，顾简不由得大感欣慰。

紧接着，顾简挑了挑眉，继续问道：“除了太子和襄王，难道就没有跟你走得比较近的兄弟姐妹？”

萧子蕙沉思片刻，轻声道：“有，但他并不在京城，我们也好久没见了。”

“他是谁？”

“夏侯皇后的第三子，萧建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