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一一是在两天后知道大哥最新情况的，周五那天母亲没来，其实就是眼睛哭肿了，她不想让谁看出来。

柳一一不懂医学，她也不知道医生是怎么做判断的，上次说关亦诚快死了，结果是乌龙。这次说她大哥只需要静养，结果又突然严重了。

周日这天上午听完大哥轻描淡写的陈述，她接下来的大半天都是浑浑噩噩的，她不知道该怎么去解决这一切。似乎跟医院相关的事，她都无能为力。

时间晃晃悠悠，柳瑜晟经常也会安慰妹妹，跟她说有可能也会突然就好了。但柳一一只是收起担忧，并没有再视大哥为病患。

五月底的天气开始燥热起来，柳瑜晟依旧没主动出门的时候，每天中午看妹妹进来，他都问一句：“管家婆今天又挺闲啊。”

柳一一这次没回他一句：“没你闲。”

她拉出一把椅子坐到柳瑜晟对面，说：“马上就端午啦，你要不要出去逛逛？我陪你出去溜达溜达，听说现在外面的风景可美可美了。你要不要去？”

柳瑜晟还是随意的语气，问：“怕我时日无多？想带我出去完成些心愿？”

看妹妹又一副要哭又笑的复杂表情，他自在地转着轮椅，说：“没事，你哥这种啊，是慢性病，说白了，富贵病。只要精心养着，不定能活多久呢。”

他把轮椅往院子里太阳底下一推，又笑着回头，很乐观地跟妹妹说：“医生只是说恢复不明显，也没说一定得怎么样，你别瞎担心。去哪儿玩儿啊？我也挺想出去走走。”

柳一一又同情又想笑，她笑着说：“就去河边看赛龙舟啊，听说有个小镇上在搞龙舟主题活动，我们可以去看看。特别美。反正你能喘气的时候还多，就出去逛逛呗，总闷在这儿，我们还得操心你想不开。”

柳瑜晟问：“谁操心啊？你天天来看我就怕我想不开啊？”

柳一一很直白：“对啊，想想，本来一豪门接班人，突然就一身病要等死，谁都会有些想不开吧？妈让我多看看你，你抑郁肯定就是我没照顾好。”

柳瑜晟哭笑不得，“真的假的？妈说这话了？”

柳一一摇头，“没有，我安慰你的。妈说你想不开就算了，让我别老来找你，省得也学得跟你一样不正常。挺伤心吧？”

柳瑜晟一阵笑，“不伤心，她就烦我坐轮椅呗，那我现在身体素质不如以往，坐轮椅怎么了？她就掌控欲强，才民主没几天，又不肯做个开明母亲了。”

柳一一走过去推着他瞎转圈，说：“她也烦呢，公司也没个接替的人选，现在可想回家照顾你了，可就是抽不开身。周末我们一起带上你去玩儿吧？”

周末罕见的没有大太阳，柳一一拖上父母、大哥加关亦诚兄弟，一群人分两辆车浩浩荡荡往离京城有足足四小时车程的水镇开去。

林妙也想加入这次旅游，但她在装修她那个怎么也装不完的房子。

“说有个什么画框要装，谁知道她，都把装修当成新世界在研究了。”

柳一一说起这缺脑子的闺蜜，她就觉得她脑子有坑，她倾身上前，扒在前排座椅上继续吐槽：“上次就为买一套喝水的杯子吧，说待客的，要精致，优雅，还得有点小特色。妈呀，都差点出国买去了。”

关亦诚在前面开车，他听完只是笑：“那女人是这样的嘛，有几个能像你似的，总是大而化之。”

关亦询在后面刷着手机，也加入吐槽：“她不算女人，她是男人，还是男人中的合格线以下。”

柳一一看他横躺在后排座上，反讥讽回去：“你呢？出门就躺在那儿，看你那衣服，真是清新脱俗。你前一阵又去哪儿浪啦？”

关亦询脚架在窗户上，脑后枕着自己的包，除了发型，他身上就没一处是规整的。棉麻的宽松衬衫耷拉在身上，长腿上套着件不伦不类的工装裤，脚上更了不得，穿着双豆豆鞋。

柳一一都怀疑，这小屁孩不会是悄无声息地破产了吧？这是哪个垃圾桶捡出来的奇怪混搭？

关亦询似乎没意识到他这是破产的惨样，心不在焉地说：“你管我呢？你在家待这么久，就学会家庭妇女的啰嗦了？还是特讨人嫌的那种。学学你妈，看阿姨现在，年轻不少，你老了。”

柳一一举手要打他，关亦诚在前面笑着训弟弟：“你怎么说话呢？才几个月没见，怎么就老了？这次跟谁出去的？你那脑袋上就差一头脏辫了。”

关亦诚平时就觉得弟弟臭美，现在这小孩更不得了，他居然还玩起非主流了。

关亦询微微皱眉，坐起来说：“我这身怎么了？这叫体验接地气的快乐，你们啊，就不懂穷人的快乐。”

柳一一都惊奇：“你懂？”

关亦询有点小尴尬，“你管我懂不懂？跟你有什么关系，你这女人怎么那么烦呢？幸亏不是我老婆。”

柳一一默默回头，直到目的地，她都没跟这讨人嫌的小屁孩再啰嗦一句。

目的地是一座在沿河而建的小镇，河道的宽度和长度正适合龙舟比赛，这时候河面上已经有龙舟在练习，小镇上很多商铺都在卖粽子。

离端午还有一周左右，小镇上没多少游客，镇上的民宿也非常好订房。

柳瑜晟在母亲再三瞪视下，他终于用起了自己的两条腿，温文尔雅地站起来跟着妹夫去订房。

大家选的民宿是一座临河的独立小院子，初夏的风清新微凉，在二楼的走廊上坐上片刻，旅途的疲惫都消了不少。

小镇周围都是些比较辽阔的自然景观，途径镇上的河是一条大河之流，沿着小镇往外走就能欣赏到大河奔腾这一壮观景色。

一行人开了一路的车，下午就想到处走走，跟民宿老板打听着去了一处观景台，对着滚滚大河喝了杯茶，到日落时分才又往回走。

第二天安排的行程就是看龙舟比赛，这时候还不是正式比赛，但镇上已经有很多模拟赛在开展，柳一一背着一背包零食，在还算空荡的观赛区找到座位坐下。就掏零食出来的功夫，家里的电话响起来了。

“二小姐，那小少爷，他，他没了。”

电话那边是于嫂，她声音还是刻板没有波澜，但毫无起伏的声调里，依然有一些不易察觉的惊恐。

柳一一听着就站起来，她急声问：“怎么没了？什么时候的事？”

于嫂却只是压低声音含糊地说：“您赶紧回来吧，家里挺乱的，得有个做主的人。”

她这话刚落下，就好像在印证她这话的可信度似的，那边突然响起一声尖利的嘶吼，紧接着一连串杂乱的动静跟上。

“大夫人，您不要啊！”

“大夫人您要干什么，”

。。。。。。

“快啊，把她抓起来！”

于嫂快速冷喝一句，又匆匆跟这边的柳一一说：“二小姐，您赶紧回来吧，这事有点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