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关亦诚印象中，柳一一的品位实在是太奇怪了，居然会喜欢吃臭豆腐，还是那种一闻就能反胃的特臭臭豆腐。

可人家一双眼睛里就装着期待，关亦诚忍着恶心勉强吃上一口，头立刻撇向一边，用力咽下去。

柳一一看他喉结滚动，像在吞刀片，很是感慨：“我说你啊，这一生得少掉多少乐趣？街头小吃才是人间至味。我爸都爱吃。”

关亦诚侧头堵住鼻子，“你爸就挺奇怪的，他肯定没一个朋友喜欢吃这种东西，这都什么味道，你快点吃！”

柳一一呛得咳了一声，脸被辣气冲得有点泛红，说：“怎么会没有？只是不好意思让人知道而已。口味是没有高低贵贱的，再吃一口。你习惯就好了。”

关亦诚眉头皱得死紧，他逼着自己又咬下一点，柳一一立刻说：“你嚼一嚼！咽下来干嘛呀？这又不是苦药，对，再嚼一嚼。嗯，好吃不？香不？”

关亦诚皱着眉头体会了片刻，他眉头慢慢松开，柳一一又沾上甜酱递过去，“你再试一口，真的，一点儿也不臭，特别香。嘴巴张大一点嘛。”

关亦诚半推半就咬下一大口，又忙摆手，“我不吃了，一嘴的味儿，难闻死了。你也少吃点，哪有女人一张嘴就是一股臭豆腐味的？”

柳一一三两口吃完最后一块，把包装盒往垃圾桶里一扔，转身又去另一个小摊上去买奶茶。

关亦诚就服，这种空调都不用开的季节，她也要大口地喝冰。

“柳一一，你再这样，你得去体检你知道吗？你这胃肯定不怎么样。”

柳一一不敢给他喝冰的，但很喜欢逗他，“要的就是冰与火的碰撞，刚才那么辣，现在当然要喝口冰的来中和一下。放心，一会儿嘴里就甜甜的，”

她对着奶茶上面的雪顶一阵戳，让奶油和冰奶茶混在一起，然后吸上一大口，感慨说：“还是夏天好，什么都能吃，冰爽。”

关亦诚看她一身长裙步姿也算优雅，摇摇头：“也是在大城市生活了这么多年，怎么还跟隆城一个样儿？你不是到夏天还想找个河道去偷摸着游泳吧？”

柳一一禁不住抖了抖，关亦诚立刻说：“看吧，这个天你喝什么冰？凉到了吧？”

柳一一被搂在温暖的怀抱里，还是觉得心里一片寒凉，她想到去年冬天伏在河面上的刘二。想起他弟弟刘三，想起不知所踪的白良惠。。

“关亦诚，你说请陆风打官司的真是大伯母本人吗？她到底去哪儿了？”

林妙根本没听陆风说过什么，只是她进书房的时候不经意看到文件一角上有白良惠的名字，又听陆风说最近接的是离婚官司，就拼凑出一个真相告诉了柳一一。

关亦诚就很怀疑林妙的判断，说：“你怎么知道就一定是她的案子呢？有可能只是名字相同呢？还有啊，泄漏客户信息是律师大忌，陆风是资深律师，应该不至于犯这么低级的错误。”

柳一一却说：“他也没泄漏啊，林妙只是看到一个名字嘛，连身份证号都没看到。而且，要不是我大伯母真的在办离婚，我妈能不否认吗？她会同意林妙搬出去吗？肯定是知道点内情的。”

想起前天晚上跟母亲打电话时，母亲遮掩着说：“你怎么那么爱瞎打听呢？长辈的事不准瞎议论，更不能到处说，听到没有？”

柳一一越发肯定地说：“就是在办离婚，怕家丑外扬，所以不告诉我。其实我什么都知道，她不知道的我都知道。”

关亦诚无奈摇头，笑着问：“然后呢？告诉你能怎么样？之前你怎么说的？柳家锦衣玉食，你大伯母看着挺幸福，怎么会突然离婚？逻辑都不通。”

柳一一顺着想想，“可为什么她这么多天都不在家呢？管家每天都有钱哎，家里的氛围还怪怪的。”

关亦诚不在意地说：“管家劳心劳力，又能有多少油水？她刚拿到一笔巨款，你大伯又对她慷慨不少，手里有足够的依仗，就不会太放纵吃相。又不能捞钱，在家待着多闷啊？可能就是出门玩儿去了，家庭主妇也要透气的嘛。要不周末我们陪岳母去逛逛？她管家也挺累的。”

柳二夫人还挺满意女婿的殷勤，但还是在电话里说：“不去了，马上就是端午，家里也有不少账要盘。你们好好玩儿，瑜菲，结婚的人了，不能太任性，知道了吗？”

柳一一看看又在厨房里转悠的关亦诚，点点头说：“知道了，那你真没空，我下周晚上回去帮你看账吗？”

柳二夫人轻笑：“你会看账吗？”

柳一一摇头，笑着说：“我不会。”

柳二夫人又开始发愁，“瑜菲啊，虽然你不赞同，但妈妈还是要说，女人结了婚要多为家庭着想，不能还像一个人的时候，要多跟公婆沟通，不能他惯着你，你就想怎么样就怎么样。过日子要都让一点，总让一个让，那日子长久不了。”

柳一一耐心地听，母亲说一句她就应一句，她当然不理解，但母亲大人最近心情挺糟，她作为女儿应该有些耐心。

关亦诚在厨房检查卫生，他转头看柳一一坐在客厅沙发上一副乖巧听训模样，心中止不住地笑，面上却理解加安抚，示意她好好听。

电话打了将近一个小时，是柳二夫人那边有事忙，柳一一才得以从女训中脱开身。

“我妈真的是能说，引经据典，追古溯今，这么好的文学功底，居然用来教女儿怎么做个传统女性，真是白瞎了中华五千年文化。”

关亦诚拎起垃圾袋，说：“五千年都是父系社会，现在也不是母系社会，所以传统女性这套凝聚了五千年文化的女性准则，依然适用今天的你。”

看着柳一一，他又补充：“你得承认，在今天，活成男人期待的样子，女人面临的社会压力还是最小，你这种非主流，连你母亲都会给你压力。”

柳一一不服：“那又怎么样？今天跟过去的区别就是，女人不用三从四德了，”

关亦诚淡定接话：“但这依然是默认的女性准则，不然为什么男人出轨是浪子回头，女人出轨就是伤风败俗呢？不要觉得有形的枷锁没了，人就真的自由了，男女关系天然不平等，我是帮你认清现实，不用把我对立成阶级敌人。”

他拎着垃圾袋走出一尘不染的厨房，又对跟在身后的柳一一说：“不要总觉得规则不公，有能力就重建另一套规则，没能力就去适应现有规则，抱怨是最没用的应对方式。”

柳一一呛他：“我哪有抱怨？我就要在现有规则中活出我想要的样子，然后用我的方式去影响身边的人，父系社会不就是这么从母系社会转来的？他们也是偷女人的权利和岗位，慢慢掌控的全社会啊，我们女人只要坚持反抗规则，也能从男女平等，算了，给你们男人留点尊严，就男女平等吧。”

关亦诚揽着她肩膀，随口应和：“等你们凯旋的那一天。”

柳一一挣开他胳膊，反手搭上他肩膀，说：“今天我要行使女主人的权威，你站矮点，让我搭着。”

关亦诚拿下小细胳膊，把人整个搂怀里，笑着说：“那多难受，要不我抱着你出门吧，让你高出我好一截，好不好？”

柳一一缓缓摇头，“那叫什么高？还得夸你是好男人，我又成个工具人了，”

关亦诚笑：“那你可以贤惠一点啊，到时候都夸你是好女人，我就成工具人了。”

柳一一皱眉：“怎么怎么夸都是女人吃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