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妙之前就来住过一晚，第二天一大早她就走了，到这次住进来她才明白，只是一日三餐，这大宅门的讲究就有不少。

饭后休息会儿，柳二夫人就带着两丫头去前面安排晚饭，“你大伯母身体快好了，说是再有一个月就能好全了。你们都是姑娘家，以后结了婚总要细致些，理家可是门学问。”

林妙对柳二夫人很有好感，她看起来总是优雅从容，对自己这个普通女孩也没轻视的意思。这是个很有气度且不庸俗的贵妇人，跟一般贵妇有很大区别。

柳二夫人一向认为做媳妇应该多用些心，家里事无巨细都会亲自过问，譬如晚饭的菜色，她就会到厨房亲自看一遍，再根据现状做些调整。

“这几道菜都太油了，正月里应酬多，今天都是自家亲戚，就别太拘着待客的礼数了。换几道表少爷们爱吃的家常菜。这鱼不太精神，老太太会觉得不吉利，撤掉吧。”

她转身看看旁边的几个灶头，“给大夫人和大小姐炖的补品记得按时送过去，大夫人今天有什么爱吃的吗？给她送去了吗？”

旁边的妇人这才回话：“送去了，大夫人点的菜我们哪有不照做的，这几盅都是大夫人和大小姐的，一会儿好了我就让他们给送去。二夫人，前天送来的燕窝品相很好，老太太都夸了两句呢，要不要也给您炖几盅送去？”

柳二夫人笑笑，“不用了，我家这丫头不爱吃这些，晚上准备些招待表少爷他们吧，走吧，跟我去库房看看。”

从大厨房出来，柳二夫人才说：“这前院的东西都是有数的，给大房的补品不好跟在中间占一份，况且，这些滋补的东西也就是吃个名声，其实没什么奇效。瑜菲，也来帮妈妈看看，看给你大表嫂送些什么好。”

库房是前院靠近内院的一栋独立的院子，里面一共十来间，齐齐整整地摆放着许多物品，有日常需要用的家具摆件，也有各种名贵的珠宝首饰，还有各色各样的补品珍玩。

“咱们各家院子也都有自己的库房，但亲戚之间来往送礼都是入这大库房，平时送礼也都走这边。当然，私下里的交情也会单独论。来这边看看吧，我记得有两套摆件还不错，倒是可以拿去贺乔迁之喜。”

东边的房门打开，林妙就是做足了准备也被吃了一惊，规整地摆放着几十个古朴的架子，上面大大小小的古董摆件，金银玉器，看着都晃眼睛。

柳一一也没来过库房，小声说：“妈，这些东西就这么放在这儿不怕被偷啊？都是真的吗？”

柳二夫人笑：“又不是多贵重的东西，怎么就有人来偷了？况且咱们家日夜都断不了人巡逻，谁能长那么大胆子来家里偷盗？”

她随意地穿梭在货架之间，跟女儿说：“这里面都是人情往来，想知道家里都有亲疏远近，拿着礼品册子翻一翻，你大概就都知道了。以后送礼也能按照原来的规格做调整，亦诚工作上有哪些合作伙伴，逢年过节或者商务活动，你总要有些表示的。男人再出色，女人也要有帮衬，不能只做个门面。”

柳一一跟着点头，又冲林妙使眼色，“好好跟着学，以后找个有钱男人，你还能用得上。”

林妙悄悄打她，“我才不找这么有钱的，有点小钱就行。”

柳二夫人在前面笑着说：“有钱没钱，日子都是柴米油盐，就少不了人情世故。别怪阿姨说话直白，有钱的男人好歹还有物质保障，没钱的男人就只有心酸烦恼了。可别信爱情至上那套，女人再能干，也不能去赌感情，十赌九输。”

柳一一在后面拆台：“那你跟我爸还是相识于微时，相爱于落魄？”

柳二夫人回头嗔道：“你爸当时是看着朴素，可他够踏实也有能力，要不是他有一定的经商才能，你外公觉得他是可造之材，他就是把锅底炒穿了，也难登我们金家的门。”

柳一一在后面解释：“我妈也是大小姐，我爸当时装穷小子，很费功夫才追到我妈这个装穷丫头的大小姐。他们俩的感情，整个就一连环套。”

林妙掩着嘴笑，“真的啊？叔叔阿姨挺会玩儿的啊，这么时髦呢？”

柳二夫人笑着说：“出门在外总得有些防人之心，感情起来容易，抽身就难了。可不能头脑一热就什么都交代出去，这不是不信任，是自保。你们这些年轻人，爱上就不管不顾的，等到感情冷却，对方底子一露，你们就懵了。”

“瑜菲，虽说现在家里情况缓和很多，但各有的规矩还是得有，之前我说的那些没得打折扣。”

柳一一随便看着货架上的杂物，又是不在意的口气，“还早呢，也没到非得结婚的地步，”

柳二夫人转身，忍着气问：“那你觉得什么才是非得结婚的地步？”

柳一一想想，说：“好像也没有非得结婚的地步，妈你看啊，我们结婚孩子就得跟他姓，我还得有个名义婆婆，那老太太别提多难缠了。现在这样，万一有孩子，就随我户口啊，多好啊。不用结婚，都能有孩子。”

柳二夫人就看着女儿，她忍了又忍，还是戳着女儿的水脑子问：“我说你是不是傻？不结婚生什么孩子？单身妈妈名声好听啊？你这丫头，原来急吼吼的说一句不同意就跟我顶着来，现在都同意了你又往后缩，你到底想干什么？”

柳一一被戳得脑袋一歪一歪的，她觉得时过境迁，也不用瞒着老母亲了，就说：“原来以为他得绝症了嘛，我就当圆他个心愿，现在活蹦乱跳的，还结什么婚啊，我就那么好娶啊？”

柳二夫人觉得有点晕，她扶着货架缓了缓，才又指着女儿，都不知道说什么好。怎么都是十月怀胎，她这丫头就缺个脑子呢？

柳一一发现，她优雅高贵的母亲大人是越来越有烟火气了，一路上她怎么示好都没用，就是不理她。回到自家院里，还揪起根鸡毛掸子，冲着她大哥就一通乱打，附加一顿劈头盖脸的骂。

“你这臭小子！让你带好妹妹，你就不着调，看把她带的，脑子都不正常了！你让她以后可怎么办？”

柳二夫人想了一路，就是老大这哥没当好，要不是让那什么毒品祸害了脑子，好好一姑娘家怎么能突然蠢成这样？

柳瑜晟被打得倒没多疼，就觉得莫名其妙，“小妹，你又干什么了？你不能天天往我脑门上扣锅啊。”

柳一一觉得很冤枉，“我没有啊。我就说不想结婚嘛，说，关亦诚得绝症了我才坚持结婚的。”

她眼珠子左右转转，无辜得不能更无辜，关亦诚站在旁边，没忍住笑。

柳二夫人又一掸子甩到儿子身上，恨恨道：“说！你是不是也知道？你就瞒着你妈帮你妹妹犯糊涂是不是？”

柳瑜晟揉揉胳膊，“只是不确定嘛，又没确诊，她心理素质差，我就随她玩儿呗。哎呦妈，我也就是个大哥，你们管她都没用，我能有什么权威啊？”

柳一一试探着拿下母亲手里的鸡毛掸子，“妈，我就那么一说，他其实没同意，就是配合我演戏。所以后来没去成啊。根本就没娶我的意思。”

关亦诚侧头笑，又转回来看柳一一，“阿姨，她从小就冲动，很多想法都是突然冒出来的，您不必当真。但我说的那些承诺，一直有效。”

柳二夫人等着的就是这句话，她瞪不省心的儿女一眼，转身进去说：“去前面盯着点，就会给我添堵。”

柳一一冲母亲的背影做个鬼脸，转头又瞪一眼旁边的男人，“就是你惹的！还装好人！”

关亦诚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每次她挨父母揍，扭头肯定往他身上甩锅。

柳瑜晟说妹妹：“你自己惹的！谁让你头脑发热要结婚，现在又头脑发昏不想结了？你就说说，你干嘛又不想结婚了？女人不能像你这么善变啊，小妹。”

柳一一转身往外走，顺带着拉走林妙，“我发现，我还是跟我小老婆过比较好，不行啊？妙妙亲爱的，明天我们去拍婚纱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