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虚无的黑暗当中，一缕似有似无的身影站在一片光幕前，凝神注视。

光幕中所播放的画面正是李修一拳打飞一个空间裂缝，如同魔神降临一般，横冲直撞，朝着古老石板飞去。

“很有趣吗？”

沉寂了千年的虚无黑暗空间，久违的再次出现声音。

一时间，站在光幕前的黑影有点恍惚，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又或是来自光幕中的声音。

直到背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它才真正的确信了，的确有人闯入了这片独属于它的空间。

黑影没有转身的概念，它如同一杯沙子，自内部发生了前后调转，一双毫无感情的眼眸静静注视着突如其来的拜访者。

“苏……小……雅？”

黑影太久没有说话，最开始时极为生涩，但它很快就适应过来，并且无需学习，自然而然的掌握了华语。

苏小雅微微点头，算是和对方打过招呼。

黑影语速逐渐流利说：“你来做什么？”

它没有刻意询问“你是谁”、“你是怎么进来的”之类的愚蠢问题，作为这片象征着“智慧”与“知识”诅咒之地的掌控者，它的智力已经达到了生物能够抵达的极限。

苏小雅站在了黑影十步外，保持着一个安全的距离。

在这个距离下，她可以随时退出这片空间，回到第四层，只要位于李修的感知范围内，眼前的黑影就动不了她一根头发。

“我来是为了当面提醒你一件事情。”

“关于李修？”

“我希望你能把他从你的计划中抽离出去。”

“不行，他是一切的关键，是我等待了千年的唯一机会。”

“伊丽莎白可以代替李修，也更符合你们北欧传统的‘宿命论’。”

“她太弱小了，成功的概率不足万分之三点一。”

“如果你不把李修从计划中替换，我会让你的成功率下降到零。”

两人快速、高频的对话到此结束。

彼此之间对视，谁都没有再开口。

这段对话放在别人耳中可能听都听不懂，就算听懂了也会觉得模棱两可，每句话之间像是有着厚厚的夹层，里面是大量信息形成的压缩包。

持续了千年的诅咒之地。

人类历史上的最强者。

北欧诸神。

这一系列的事情堆积在一起，形成了无比庞大、冗余的数据库，但只要是数据，就存在可以被解读的可能。

尤其在进入到诅咒之地，随着一层层的深入，苏小雅逐渐知晓了真相。

她知道了眼前黑影的身份。

知道了黑影的目的。

也知道了黑影布局千年，想要利用李修做什么。

“你就不怕我杀了你。”黑影迈出一步。

苏小雅向后退了一步，维持十步的距离，说：“当一个用脑子解决问题的人，说出了这种连自己都无法做到的威胁，就说明，你已经输了。”

黑影再次陷入沉默。

片刻后，黑影开口：“你应该知道，我的力量、我的智慧，一直在被那个人所觊觎，一旦他得到我的力量，这个世界将没人能拦住他，包括李修。”

苏小雅微微摇头。

“别说的这么冠冕堂皇，你就是渴望复仇，渴望杀死那个男人——你的亲生父亲，你的死敌。我说的对吗？”

苏小雅平静的视线似乎具有穿透一切伪装的力量：“智慧与战争女神……雅典娜女士。”

诸神的名讳具有特殊的力量，当苏小雅精准说出对方的真名后，笼罩这雅典娜的黑影被强硬吹散。

时隔千年来，雅典娜再次在他人面前露出真容。

虽说顶着智慧与战争女神的名头，可是此时此刻，她的形象和“女神”没有半点关系。

简朴的灰色长袍，残缺的红色披风，右臂和双腿都是机械金属。

因为常年没有维护，每次行走或抬手都要停顿片刻，又或者发出难听的滋滋声。

左臂位置更是空空如也，之前在壁画中看到的机械手臂不知道去了哪里。

全身上下，雅典娜唯一和女神有关的，可能就是她如同钻石般冰冷、坚硬、璀璨，且不似人类的气质。

而雅典娜的身份已经知晓，被她称作父亲，与她征战、厮杀的仇敌，自然只有一个——

众神之王·宙斯！

雅典娜丝毫没有被道破身份的惊慌：“你们根本不知道宙斯是怎样的疯子，我的确很想杀了他，发自内心的想，但是，这并不妨碍我渴望在他手中拯救世界。”

千年前，世界意志注视所有二阶以上的生物。

东方大地上的仙人，西方大地上就是诸神。

为了应对世界意志的抹杀，仙人们听信了佛陀的意见，启动了西行计划，结果已经知晓了。

整座天庭化为佛国，仙人们失去了最后的生命和尊严。

北欧诸神没有选择佛陀的意见，他们走了另外一条自我救赎之路。

吞噬。

“强大吞噬弱小，来抵消世界意志的力量，以一种病态、扭曲的方式维持生存，宙斯就是这个计划的推崇者。

他把弱小的诸神圈养起来，逼迫他们不断生子，用来吞食，若是有人拒绝，就直接将对方吃掉。”

“你呢？”

“我只想带着所谓的诸神，安安静静的走向死亡。”

苏小雅点点头：“所以，你们父女，一个是为了生存，不惜成为吃人的恶魔；一个是觉得诸神已经到了死亡的时刻，渴望带着所有过去家人朋友一起去死的疯子。”

雅典娜：“……”

长达十秒的沉默，雅典娜微微摇头说：“宙斯已经许久没有吞噬足够强大的诸神了。

为了活下来，他不得不躲藏在名为‘神国’写作‘监狱’的地方等死，可是一旦他吞噬了我的力量，他将再次拥有在现实行走的力量。

整个世界都会成为他的吞噬目标。

我的力量如果给伊丽莎白或者被人吞噬，最多就是迈入二阶，但是二阶的力量是杀不死宙斯的，反而会被他找机会吞噬。

只有李修，已经迈入二阶的他，得到我的力量后，将成为真正的一阶，拥有杀死宙斯的力量！”

雅典娜平静且坚决的说：“让李修成为一阶，这是拯救世界的唯一办法！”

“但代价就是，等李修击溃了宙斯，他就会被关入‘那个世界’当中！而且，你说错了。”

苏小雅直视着对方的眼睛：“李修成为一阶，是办法，但不是唯一的办法。你愿意听听我的计划吗？”

“我为什么要相信你？”

苏小雅迈出一步，进入到雅典娜的十步之内。

“这样呢？”

雅典娜凝视着苏小雅迈出的一步，感受着这一步的重量，眼中属于诸神的冷漠迅速淡去，转变为平等的尊重。

她伸出手，机械手臂发出细微的滋滋声。

“请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