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冬不是很高兴地皱了皱眉。

幽邃又暗含警告的目光，轻轻往廖邬抓着自己的手上那么一扫，随即又快速回落到廖邬脸上，与之沉默对视。

知道自己越界逾矩，惹了深冬的不快，廖邬颇为惭愧地避开了深冬望向自己的目光。

不过抓着深冬的手，却未曾有丝毫的松动。

“别去...”

她底气不足地低声喃喃。

一时也分不清，自个儿此刻不让深冬走，究竟是因为担心深冬的安危更多一些，还是单纯不喜欢深冬和除自己以外的人亲近。

指端传来冰凉的触感。

深冬提起手腕，一根根掰开了廖邬的手指。

和人拉开距离后，意味深长地对廖邬念了句，

“廖姐姐，你是我南宫深冬此生少有的信任亲近之人。

我视你如臣如知己，亦希望你视我如君如友。

有些东西我给你，你光明正大的受着就好，但我不给你的，也希望你不要强求。

君臣关系如此，别的...”

说话声一顿。

深冬唇角扯起一抹漫不经心的浅笑。

笑中喜怒，却叫人瞧不分明。

“亦如此。”

简简单单三字落下，像是什么杀伤力强大的剧毒，叫原本站得笔直的廖邬，身形猛地佝偻了一瞬。

乌黑的眼眸，蒙上了一层朦胧的水雾。

廖邬眼尾划过刹那薄红。

她兀自喃喃着深冬反复强调的君臣二字，不甘心两人的关系仅仅止步于此。

可在深冬泾渭分明的目光下，想要强求的话，到了喉头，却还是生生咽了下去。

她了解深冬的为人。

更了解这个一心想要捧出大同盛世之人的性情。

对于一个在人际关系中，早早便将各个人的地位，划分得清清楚楚的君王，自己的强求，只会让她们原本的君臣知己关系破碎。

最后落得个前缘尽散，两相难堪的结局。

如此...

自己还是如深冬所愿，当好她的臣子和知己吧。

“我明白了...”

她带着颤声说完这句话。

言罢不忘朝深冬行了个标准的拱手礼。

深冬自是满意这样的结果的。

敛去脸上冷意，朝内侍递了个眼色，让人送廖邬回宰相府休息。

“刚回宫，今晚加班就免了，回去好好休息。我们明日朝堂上见，我给廖姐姐你封爵。”

她边说边往廖邬的左肩上拍了拍。

拂袖离开时，却不知身后的失意之人，苦笑着掉了一滴热泪。

......

“坏女人...”

前往椒房殿的路上，检测到廖邬情绪变动系统，忍不住吐槽了深冬一句。

瞬间便反应过来系统为什么要吐槽自己的深冬，摆着衣袖，摇头吐槽系统对自己吐槽，好没道理。

紧接着，便慢悠悠解释起，自己刚才为何要那么对待廖邬的原因。

“你也知道你家宿主是个抖s。

若是不让廖邬在这段感情里及时止损，她以后要受的苦，可就不止是现在这样，得不到回应的苦了...”

“再说，就凭我与她之间的君臣身份，一个是君王，一个是手握朝堂半壁江山的当朝宰相，

我俩要是再近一步，很多原本没有的矛盾，都会随着关系的拉近，集体爆发。”

“君不君，臣不臣，是一个王朝的大忌。

我统一四海的宏图大业还没实现，不想在这个时候破坏我与廖邬之友好的君臣关系。

更不想因此，让冀国的朝局，滋生出许多原本没有的问题。”

“除此之外...”

她的声音突然若了下来。

房贷方才泾渭分明，满是警告意味的眼里，一下子多了几分遗憾的惋惜。

“我不想因为君臣关系的变质，失去廖邬这个聊得来的知己。

人心的渴求，是无穷无尽的。

今日我若放纵了廖邬那颗想要更近一步地心，来日，她必然会对我渴望的更多。

届时，我若不能满足廖邬的渴望，你猜以廖邬的能力和手段，她又会不会做出与我争夺权柄的大逆之举?”

系统听着深冬话里对廖邬的提防，只觉廖邬一颗真心喂了狗。

它气冲冲地为廖邬打报不平。

拿廖邬在她假死出宫这段日子里，一点趁机上位的念头都没有的例子，作为举证，反驳深冬对廖邬的猜忌。

“你假死出宫，她大权独揽。皇位于她而言，就差坐上去这一个动作了。

都这样了，人家都没背叛你。还在你深入疆国腹地时还还时时念着你，亲自离国接你回宫。

而你却在怀疑人家未来有可能和你争夺权柄，你这女人到底有没有心?!”

系统的吐槽，字字在理。

深冬头一回没有反驳。

她转回身去，望了望后面，灯火依旧的承乾殿。

想到那个在宫灯下因为自己的拒绝，而踉跄着弯了脊梁的人，忍不住自嘲地低嗤吃声。

“是啊，如此怀疑一个对我忠心至此的人，却是挺没良心的。

可就是因为我清楚自个儿是什么样的人，才更不能放任廖邬把一腔真情，搭在我身上。”

“因为，待到我不能满足廖邬的渴望之时，即便她克己复礼，不会利用自身的权势与地位，威胁我手中的权柄。

我这样一个坐在至高之位上的人，还是会忍不住去猜忌她的...”

“所以...”

她叹了一口气。

眼睛里是对自己这样一个身在君位上的孤寡之人的清明。

“在我因为猜忌，和她兵戎相见之前，还是让我们保持现在这样简单的上下级关系吧。

正所谓爱之深，责之切，感情越是深厚，对彼此的苛求就越多。

与其最后两个人都受伤，不如像现在这样，扼杀那些不该存在的感情的萌芽。

我与廖邬能有现在这样的君臣之谊，已经很难得了...”

系统听着她对这段关系的自白，一时也不知道发表什么评价。

它觉得自家宿主的情感很矛盾。

但又没有什么好主意解决深冬提出的那个，有关君臣，权柄，猜忌三者之间矛盾的现实问题。

傲娇地冷哼一声吼，想起这个世界里，同样对深冬上了心的非主线人物天子，转而又问她对待天子时，怎么不像对待廖邬那么克制了。

“没记错的话，天子是你主动招惹的...你cpu人家的时候，怎么不觉得自己不应该让天子的一腔真情搭你身上?”

提及天子，深冬的表情刹那间变得玩味。

她勾弄着肩边的发绺淡淡一笑。

完全没把天子的感情当回事。

“一个试图下毒弄死我的人，我有什么照顾他感情的必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