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守孝，盛子恒对皇帝和长公主有要求，当然也对自己有要求。他一向来公平。而孝期一过，他要关注的事情太多，又撞上长公主性情大变，自然很多事情都没有办法去很好处理。

这种生活上的私事，本就全权交给曹伯。哪里能想到长公主竟然会到他家来，一步步的将他整个王府改造。先将他的园子里插满了花，再是在各个屋子的院子里摆上了各种装饰，连吃饭沐浴细节上有所改动。到后来直接改了他房间。

盛子恒冷着脸，姜芮好笑转移走了话题：“哎，还是说臣子的事。明年科举考，题目怎么出？”

这事又是一个大事。

书房里三人探讨重要的事，锦衣卫那儿也被纷纷派遣出去，再没了前三年的悠闲。

许跃光一手训着新招纳的兵，一手查着长公主姜芮要他查的事。

牢房里，一个血肉模糊的人瘫软在那儿。

许跃光手上的纸却干干净净，黑字遒劲有力，写着一份名单。这份名单上有朝中的官员，有京城中几个商户的名字，几个教书先生的名字，还有京城值守羽林卫的几个士兵名字，更可笑的竟还有僧人。

这是名字，边上都有标识。这种标识只有许跃光知道意思。他不能让这份名单流出去，只可亲自交给长公主。

为了不打草惊蛇，几乎都没有被他抓过来审问。一旦开始审问这份名单就会变得更为长，其中牵连的人不知多少。

在受命查首辅叛国罪证之前，许跃光内心没有丝毫波动。但如今就连许跃光都颇为心惊，短短三年时间，京城上下几乎遍布细作。

这些人平时往来或许可能都不知道其他细作的名字。他们基本上只与其中一两人接触。接触在平常人看来再正常不过。

比如一个僧人，总是要下山买东西的，找个商户很正常。一个商户去找一个僧人那就更正常了。至于教书先生，谁家有孩子的都会和他有所来往。

那些官员士兵平日也会有自己的生活，又怎么可能会让人轻易想到“细作”这种。京城和平了那么多年，哪里会有人想到“细作”。

至于这些人让他人去做点事情，去打探点消息，那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情。而帮忙的人根本算不上是细作，就是一手拿钱一手做事罢了。

但许跃光自小是被当锦衣卫培养，很清楚一个“细作”会点什么。首先，他们会不止一门语言，且算精通。如果语言上有问题的话，他们很难被敌国找到，去做一些叛国的事。

其次，他们居住在京城，面对皇家却没有多少敬畏之心。

如今整个京城，可以说就连整个天下，在知道江南救灾一事，上上下下几乎都在夸皇帝和长公主以及摄政王。这些人却在私下不屑一顾，并对皇室满是蔑视。认为不过是臣子所作所为，被这几位高位者霸占了功劳。

即便不是细作，也容易在开战时成为细作。

本来按理，细作不会是一个长期做的事。因为来往送消息容易出各种纰漏，消息迟了也不过是迟早会让人知道的事，不需要留有细作。

但偏生京城就是有了那么一批人。他们肯定是想要做一件事！

当然，如果说前面这些都只是怀疑，那么这几天经过调查，许跃光已有了决定性证据。他派了个小偷，偷偷去这几个名单上的人家里翻找过书籍。

这些人都有一本极为不出名的诗集《钟桑诗集》。而这本诗集里，就歹人所说，是他们互相之间传信的书，对照着就能知道对方传信是什么意思。

许跃光特意去调查了钟桑是谁。这位所谓的钟桑，是前朝一位走南闯北周游四方的诗人。当然很少人知道，他的妻子是北狄人。他妻子看上去和寻常老百姓一样，连穿戴也早和北狄人不同了，但其实身份在北狄相当高贵，换过来大抵就是属于皇家私生女。

皇家私生女也是皇女。

所以所谓的钟桑，可能当年就是个细作，不过没人知道。

许跃光问了一位非常博学的书店店主，才知道如此小事。靠着这一点，他直接将这些人都列在了嫌疑名单上，只要回头搜查，查出更确切的证据，就能将他们一网打尽。

正这边查着，门口有锦衣卫前来，小声说了两件事。

一件是长公主有找，宫女已经在外头。另一件事是皇帝下命令要查一下马庆新这位大人。要是没问题，马庆新将会进内阁。

还好江南巡官之死的活没有交给锦衣卫，不然许跃光也忙不过来。

他微微颔首，起身想要直接出去。

但想到那位明明学医，却单子颇小的宫女，许跃光顿了顿脚步，往牢房水缸走去。他简单将手上已干的血，以及头发上的血腥味洗去，看着水缸里干净的水被染红，吩咐下去：“换水。”

带着水珠，许跃光冷漠寡言走出牢房，走到秋水面前。

秋水行礼，知道这位大人不爱说话，便只是带人回公主府。

然而到了公主府，秋水才发现长公主和太医院的院长没说多久的事，很快进宫去了。于是锦衣卫大人只能干等长公主回来。

长公主进宫，常常耗时很久。指不定忙起来直接将人忘了。

秋水惴惴不安，替许跃光搬了椅子，倒了茶。她既没有权利让许跃光回去，又没有权利让长公主早些回来，只能端茶送水，再去厨房拿了糕点和水果。

即便这样了，她还忍不住多问一声：“大人可要本书看看？”

许跃光点了头。他手上带了只能给长公主看的机密，脑中也想的是正事。当秋水把书拿来了，他拿着书看，半天也没有翻动一页。

秋水算算时辰，给许跃光换了几次茶水。

她不敢焦躁，稀奇的是疑似杀人如麻的锦衣卫大人，也半点没有焦躁。秋水跟着长公主时常忙碌，如今待在一旁发起了呆：长公主何时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