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芮后知后觉，才意识到刚才的动作是怎么发生的。盛子恒很难直接将她弄进木桶中于是转了个身被拽进来，再又变成了两人面对面。

她感受到水温滚烫，而面前的人体温更是滚烫。

姜芮回过神，唇角扬了扬：“是又怎么样？”

水珠狼狈从她头发上滑落。身上的衣服鞋子一下子沉重起来，紧紧裹着她。她扬起头靠到盛子恒身上，手扣上他咽喉处：“你不能多注意自己这条命，反而要让我来注意。”

“难道不该打一顿教训教训么？”

她深刻知道自己打不过盛子恒，可现在她占优。她穿着衣服，盛子恒没有。

姜芮另一只手趁着盛子恒不备，顺势将软剑拿了回来。软剑擦过木桶，在木桶上割开一道痕。锋利危险至极。

盛子恒抓住了姜芮的手，皱眉。他力气远比姜芮大，抓住后姜芮完全动弹不得。结果这动作之后，两人贴得更近。如果说原本盛子恒已经有一些失态，那么现在愈加失态。

姜芮脚步微动，突然意识到自己还穿着鞋。

鞋虽是出门前才换上，可在王府走动这么一些路，还是沾染了灰尘。

越想越是浑身都不舒服。

姜芮想到这些细节点，皱起眉，她都顾不上被盛子恒抓着她握着软剑的手：“你这个水还洗不洗澡了？换个水。”

盛子恒：“……”

盛子恒叹了口气，眼眸深沉，慢慢把姜芮身上的各种小武器一一卸掉。姜芮明明这些日子才学了如何在身上暗藏杀机，结果没料到这么短短时间内，全被盛子恒发现。

她手腕衣服上的铁片被盛子恒去掉，这回干脆被连着软剑一起扔木桶外地上去了。

姜芮抬起膝盖准备给盛子恒来一下，以示自己这几日有些进步。盛子恒察觉到水势变化，二话没说，曲腿挡了回去，并将姜芮的腿固定住。

身上防护的贴片也卸了。至于身下……

盛子恒开口：“失礼。”说罢，一个高抬手，将她整个人往上抬了抬。鞋子卸了一并丢到了木桶外。

姜芮目瞪口呆，被短暂松开的腿连踢了盛子恒两下：“盛子恒，你在干什么？”

盛子恒被踢了也面色不改：“殿下趁着这个时候下手，难道没想过打不过本王，会发生什么事情么？”

姜芮顿时一下子想到空青所说的各种。她再对比盛子恒至今为止都不曾朝她踏出过的脚步，半点无畏，呵笑：“你会干什么？你都快和太监相差无几了。”

盛子恒将姜芮重新放入水中。

他将姜芮的手背到她人身后，单手扣住了她双手，另一手将姜芮的头发顺到脑后，连她头上的首饰一并拆了，全往木桶外丢下。值钱的不值钱的落了一地。

盛子恒沉下眼，对视着姜芮：“姜泓没有做梦。他对江南的事情所有筹划全是在你之后。江南各地的异况是有，但没有办法让人清楚知道到底是哪些地方震了哪些地方不会震。”

“所以做梦的人，是你。”

盛子恒这段时间在江南处理救灾，才真切意识到姜芮点出的十八个点有多精准。太过准确完全和随意找的十八个空旷点不同。

有些空旷的点，依旧地面裂开。但这种地方完全没有百姓居住，也没有百姓搬过去。所以因此并没有人受伤。

盛子恒刚开始一直认为姜芮是太过聪明，智多近妖。可到了现在他不这么觉得。即便是锦衣卫遍布天下，很多事也不可能知道如此清楚。

如果一切是如此，他将先帝埋下的各种话掩藏在内心深处，联想姜芮近来的那些话。

他看着姜芮在热水中脸色也逐渐泛白，说了一句：“所以，你梦见我死了。”

只有这样才可以解释这段时间以来姜芮态度骤变。也能解释姜芮为何急于对江南的一切下手。亦然能解释为什么姜芮对他变成了这种态度。

姜芮脸色泛白，用锐利的眼神刺向盛子恒。

盛子恒开口：“此次江南，处州府大抵死去和失去联系两千人。算上受伤不治生亡，以及一些熬不过颠簸折难，大约两千五。整个江南，按照往年会死的那些人数，共计三千不到。”

他问姜芮：“你梦中死了多少人？”

姜芮将人靠近盛子恒，然后头脑狠狠砸在盛子恒脑袋上。闷声巨响，两人额头都刹那间红肿起来。

她打算将自己知道的一切，全部埋藏到死的那一天。

盛子恒却如此笃定，笃定她知道的不止这点。笃定她知道他死在了她之前。她可以找一个理由掩盖过去，却也知道面前的人不会信。

人只会信他猜测出来的那些。

再来一世和做梦，后者必然让人更加能信一点吧。姜芮正准备开口，就听盛子恒在此先说了话：“我以为我最终会死在你手里。”看来在梦里不是。

姜芮几乎和人额头贴着额头，沉默片刻。

这一次两人都活着。她面前的人没有血污，没有雨水泥泞。她听着盛子恒话，终话到嘴边成了：“我才以为，我会死在你手里。”

笼中鸟死在笼子主人手中，再正常不过。她甚至认为姜泓也会死在他手里，这个王朝便就此换了个姓氏。

她这辈子不会让盛子恒这辈子拥有再捆住她的机会，却也不想让两人不过是换个身份重新回到上辈子老路上。

姜芮的话回到了原先：“江南处州府，覆灭。伏尸上万。血染河道，瘟疫遍地。农田倾没，几十万百姓流离失所。”

她仅将话放到这里，任由盛子恒认为她不过一梦。

姜芮将力道全靠到了盛子恒身上：“盛子恒，我想要做的无非就是让这个天下太平。我想要护住我们几个人的性命。仅此而已。”

她垂下眼，看到了盛子恒肩甲处的一丝旧伤。

牙痒，姜芮靠近那处，张嘴慢慢咬下。她逐渐用力，眼神带着平日少见的凶狠。直到嘴边有了淡淡血腥味，姜芮才松开：“不是梦，可真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