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国后长公主重生了
作者:童之 | 分类:古言 | 字数:22.8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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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替我修胡吧
朗山说塌就塌。除了朗山之外,江南不少地方的地简直是短短时间内变了个样。山没了,河流变道,道路开裂,农田错落。秦郑志派着差吏把小村子的百姓安排好,抹了一把脸折返回衙门后,关入书房。
他坐在书房里半响,长长呼出一口气,提笔写下:世事难料,一夜沧海桑田。幸苍天有眼。
秦郑志洋洋洒洒写了一整篇的文章,将心中这段时间以来,所思所想全部都写了下来。尤其是这一回避开了死劫,更是感触良多。
幸苍天有眼,小皇帝想要修建行宫,长公主想要修水渠,摄政王南下。这其中环环相扣,不是老天爷想要保住他们都不可能。
哪怕少了其中任何一个环节,江南这场灾难都会成为一场巨大浩劫。
秦郑志其实不算是一个喜欢拍马屁的人。他只是非常有必要的时候才会去说一些好话,去让自己过得更好些。
他给皇帝送折子也是如此。每天说点芝麻绿豆的小事,有体现他关注江南日常,也在皇帝面前混个眼熟。要是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也好及时对皇帝汇报。
如此一来,像这等感慨到从头夸到尾的文章,实在是很少见。
这一回文章写出来,他自个回头看都有些发笑:“实在太像一些溜须拍马的佞臣。”
笑完之后又感慨:“谁知道是真心实意这么想呢。”
秦郑志写完文章,顿了顿誊抄了一遍。
他突然想到了梁通判曾经的同门,那个好不容易留在京城却没有机会出头,从此宅在屋中,不乐意再出门的家伙。
朝堂之上,是有各式各样见不得光亮的龌龊,但也不仅是这些龌龊。现在的小皇帝,现在的长公主,现在的摄政王,都不会再让尹烨深一流欺凌百姓、辱没群臣了。
他誊抄完毕之后,晾干笔墨,终出了书房。
“梁通判!梁通判!”秦大人叫了两声,把繁忙的梁通判叫了出来。他把手上写的文章交给梁通判,“这封信劳烦你交给当年同门吧。要是他有需要,我愿为他担保。”
有首辅之才能的人,要是就此淹没于百姓中,一生如此未免太过悲凉。
“人总要吃饭,一家老小生计也是个问题。他躲一辈子,他妻子呢?孩子呢?”秦郑志问梁通判,“对吧?我有幸能够活下来,既如此,后半生的命就此献给朝堂了。”
话里止不住的唏嘘和慨叹。
梁通判知道朗山塌了的事。
他哑然。
梁通判想说,现在小皇帝、长公主和摄政王看似和平,多年之后可未必。人心是经不起时间的。再加上小皇帝和长公主之间不可能一直待在一起。要是有官员不住的在小皇帝周边说坏话,那疑心总会埋下。
只是这一刻他没说出口。他想的也和秦郑志一样。
有的人要是真的有才能,此生不展,岂不可惜。就像是见了金山宝玉,却发现没有人可见。只有惋惜。
梁通判接过文章,微微点了头。
应天府秦大人的文章,被放入信中,被人亲自送往一家毫不起眼的房屋里,送到一个看起来胡子将容貌掩藏大半,披着白色仿佛孝服一般的直通长袍的男子手里。
他打开了信封,先是诧异有同门的一位通判给自己寄了这么一封信。
要知道当年他落魄时,别说通判。就连九品芝麻官站出来,为他出头的人都没有。他嗤笑一声,到想看看里面写了什么。
一看,先是一封吹嘘夸奖的内容。里面讲到了江南地震一事。这事他知道。哪怕足不出户,外面有的是人聊这个聊那个。他妻子会把这种消息带给他。
不过巧合罢了。一个皇帝可以巧合一次,但没有办法巧合一辈子。
他将信往后看去。发现这封信根本不是通判所写,反而是一位四品知府写的。而压在后头的内容才是他那位同门所写。
他当年同门姓梁,在信中说着:“秦大人幸在地龙翻身中保住一命,或少有矫情,却感悟颇多。而就在几月前,尹烨深问斩,后江南数位贪官一并被问斩。江南赈灾几乎无差送到百姓手中。在吾等心中,此时正是朝堂用人之计。”
随后是一些夸奖他的废话,平铺直叙,甚至还举了当年他在书院中所写文章里的论点。
“曾听摄政王谈起长公主。长公主对户部税收黄册有诸多考量,这些时日一直在想办法。但从京中传来消息,颇为激进。这本就是您擅长之处。若您有再出世之心,秦大人与我皆乐意举荐。”
男子沉默看着所谓的“擅长”。
梁通判没怎么谈他当年的事,却字里行间都在说当年的事。朝代没有更替,不过是一个比不过先帝的小皇帝上位。先帝都不曾注意过他,如今的小皇帝……
至于长公主,一介女流,倚靠的是宗室。往后自然与皇位毫无关系。以长公主为背景,能过一时,未必能过一世。
摄政王这等异姓王日子更危险。比起注定走不上帝位的长公主而言,外人更值得小皇帝警惕。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失笑将信往边上一丢:“会想这么多,不过是放不下。”
他穿着白大袍衫走出房,倚靠在门框上。不远处正和娘亲玩闹的孩子侧头一看见爹爹出现,高兴冲过来:“爹爹爹爹,今年生辰可以吃蜜糖糕吗?”
妻子好笑说着:“你知道蜜糖糕多贵吗?”
小孩撇嘴:“可是,可是那是我生辰呀!”
人多为五斗米折腰。为官也没多少钱,指不定还会牵连妻和子。反倒种种田糊口,再做点小生意,一条命好活多了。可有些东西远超过了五斗米。
有的人将避世人生看得远超过五斗米,有的人将脸皮看得超过五斗米,有的人将野心看得超过五斗米。
男子望向妻子:“同门想举荐我,再去做官。”
他看着妻子蓦然睁大的眼,和局促笑着想说点什么又说不出口的脸,很清楚这些年苦了的人是她。
他声音里带着一点微妙哽咽:“替我修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