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龙翻身常常不是一蹴而就的。在一次大震荡之前，会有一些微不足道的小震动。这些小震动或许很多人都不会在意。

在地里劳作的百姓，可能只是恍惚觉得晃了一下，揣测着是太阳晒累了人。夜晚入眠时，不过是鸡犬狗吠，听见一些吵闹。

地下的土地变动着位置，百兽蛇蚁会比人更早察觉不对。清水或会变浊，有的地方冒出了新泉，有的地方失去了水眼。就连天上的云是否和寻常不一样了，有经验的老人都会察觉到不对，并叮嘱家里人近来注意些安全，

对于远在京城的人来说，一些远隔千万里的地方，如此微小的变故又如何可能感知到呢？

江南的异常远比姜芮上辈子收到秦郑志折子要早。

信件是纪文海送来的，这说明江南早早就发出了预告，到连秦郑志都忍不住在折子上多次提点时，恐怕他内心也是相当慌张。

说多吧，怕上面觉得他故意想要引陛下注意，小事非说成大事。说少吧，出了事耽搁不起。就算是当今皇帝，摊上这种事发生，都会被全天下怀疑是不是皇帝做了什么错事，指不定要去开个祭坛拜拜天地祖宗。

事实上事情真正发生的地方，是不在应天府。在处州府！

应天府是在边界处恰好察觉到罢了。

姜芮开口：“研墨。”

空青上前，亲自给姜芮研墨。桃兮给姜芮取了纸挑了笔。姜芮拿起笔沾了墨，在纸上写下了命令。写完晾干时，桃兮端了盒过来，打开盒，姜芮亲自取出她的长公主印，在纸上落下了印章。

这等笔墨干起来很快。姜芮将其折起塞入信封中递给：“商陆，送去江南。送到纪大人手中。”

商陆应声，快步上前接过信，微欠身便出了门。气势如同短匕，锐利到锋芒毕露。

匕首如锋芒，持匕者自不可被短觑。

姜芮并没有完全停下，而是再取出了江南地图。她按照曾经的记忆，在江南以及其周边的地方，凡是没被地龙翻身之处，有平地可让百姓搬去居住的地方记了十八个地方下来。

她问桃兮：“可认识守得住秘密的手艺人？”

桃兮作为在长公主身边，认识的人不少。如今彻底管理起长公主宅，她微微躬身：“有。”

姜芮将纸递给桃兮：“去库房里找十八件分不出来处的古旧宝物，或是做旧的也成。埋到这十八个地方去。埋深点，土不要看着是新翻动过的，会让人起疑。埋好后，让人把这十八个地方做成残缺宝藏图。宝藏图做的更老旧点，最好字迹也有磨损。”

她顿了顿，继续开口：“编一套故事也好，朗朗上口的诗词也罢，找人去南边偷传这个秘密。说南方曾有高人，藏下十八宝物定地方安定。若是居住在旁，可佑一生平安。地方先别透露，晚一些再把大致的地处连同藏宝图传出去。”

桃兮面上露出了一丝困惑：“那，万一有人把这十八件宝物挖出来了怎么办？”

“地方不安定的时候，罪便自个受着。他们会是最大的恶人。”姜芮望着桃兮，“人的贪念会让这些宝物必被挖出来，当有事发生，恶人会自吞恶果。”她的目的是让人往这十八个地方搬过去住，宝物不过引子。

或许在其中争夺宝藏的人会很多，但更多有心人连同着她京城放下去的“修行宫”以及“修渠”，会自然跑去这十八处造屋子，摊铺子。

道走多了就成了路，人多了就有居所。

“去处理了。”姜芮恍然想到什么吩咐秋水，“你帮着去。埋下前在上面下点会让人眩晕、无伤大雅的药。没有镇守宝物的怪物，总该也有点什么阻碍着人。不然显得太假了。”

擅长用药的秋水：“喏。”

人一一外派出去，再是只剩下空青。

姜芮看了空青半响，看得空青站在那儿有些不安。姜芮是在想，空青擅长侍人，似乎也挺擅长查事。上回去查纪文海的软肋，虽说是暂且没用到，不过查得很快。

手边没人伺候比较麻烦，用空青伺候又大材小用。

姜芮合上了书册，懒得收拾桌子上摆放的那些：“忙够了休憩一下。你之前是侍卫，教我一些不常见又好用的防身手法。我学着练练。”

别人休憩是真休息，姜芮的休憩是从文改武。

空青见有吩咐当即应下：“是！”

姜芮说的非常随性，空青应的非常果决，问题是两人对于练练的认知全然不同。

身为长公主，姜芮所学的武其实单纯比绣花枕头好上一些。纤纤玉手又能杀敌，怎么可能？哪一个杀敌的不需要有大力气？不需要对致死的位置有所了解？

上辈子死前能冲在前头，靠的是她满腔悲愤。这种情感上的加成，让她一个打两。这辈子碰上空青自小被往死里训练的死士，一下子就不好看了。

姜芮往前迈两步打算朝空青出拳，空青一下侧身避开，脑子里瞬间想出了好多种杀了长公主的方法，扣手后另外袭向长公主的脖颈。

捏住的瞬间，空青想起面前人的尊贵，头脑空白，收手后忙低头：“空青失礼。”

姜芮摸了摸脖子上毫无疼痛触感，感受着刚才席卷而来又瞬间褪去的杀意，若有所思：“是本宫想当然了。”

她拍了拍空青脑袋：“本宫单手掐不死人，你这招本宫学不了。仔细想想，要是你是本宫，你要怎么护着自个？然后教本宫。”

空青犹豫了下，抬头看向长公主：“……以色惑人，趁其不备，一击致命。”

姜芮：“……”她惑谁去啊她？这天下有谁值得她以色惑人？

哦，有。摄政王。

某个头脑里不知道在想点什么，是喜欢她又是活着的时候不肯承认的。

前者可以对付摄政王，后者倒可以用来防身。

姜芮点头：“往这方面教吧。”

空青再犹豫了一下：“殿下要不先练练基本功？您出手的力道有些小。容易一下捅不死人。至于其他的，晚上教或许合适些。”

姜芮噎了噎，好笑应了：“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