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小竹看历辰宇逐渐激动起来，反倒变得平静了。

“你可知丁师兄是因救我而死？”

“你又是否知道，那些村民里有多少老少妇孺？”

历辰宇心中发寒，想起这几日梦里，那些村民不断向他讨命，忍不住退了一步。

他浑身颤抖，越说越怒，到最后竟是不停重复着：“你根本不知道。”

白小竹看着他，眼神中充满了温柔之意。

“我知道，这些我比你清楚百倍。”

历辰宇一怔，他看向她，默然不语。

白小竹似乎陷入了某种回忆，只不过这必定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

她脸上浮现出了一种深深的恐惧，一会又露出了无尽的恨意。

白小竹重重甩头，像是要把什么给赶走。

“你知不知道一个人被关在漆黑一片的地方不知道有多久，父亲为救自己惨死眼前，一城数万民众因自己被献祭，是什么样的滋味吗？”

历辰宇身子抖了一下，一丝不好的预感从他心头泛起。

白小竹此刻似乎完全陷入了那痛苦的回忆当中，身子微微颤抖，眼神朦胧而空洞，却像是带着最深的伤痛。

历辰宇看着仿佛失去灵魂一样的白小竹，心中一阵恍惚，就像是看到了这几日的自己，一个同样无助的身影。

他看着她如此脆弱无依的样子，突然很想伸手去抱一抱她。

可手刚刚举到一半，白小竹就已回过神来。

她看着他如此怪异莫名的样子，开口问道。

“你想干嘛？”

“不。。。没。。。没什么。”

见白小竹的眼瞳又恢复了光彩，历辰宇心中不知为何宽下心来。

白小竹重新看向他，历辰宇被她严厉的眼神扫到，心中一慌。

“你的丁师兄为了救你而死，是要你每日站在他坟前当块石头？”

“你杀了那两百村民，所以接下来是准备为他们终日守灵？”

白小竹每问一句，历辰宇的身体就颤抖一下。

“你师父带你回来，你可发现他也受了重伤？”

“你妹妹顾及你心情，每日强颜欢笑，你可发现她眼睛都已哭肿？”

历辰宇哑口无言。

白小竹沉默了，历辰宇却连大气也不敢出。

过了片刻，白小竹声音变得轻柔了许多。

“你可知还有多少事情等着你去做？”

“那朱雀小子为你妹妹取药，至今未回，多半也是遇到了麻烦。”

“朱雀？”历辰宇一惊。

“哼，那小子暴露我的身份，我也要暴露他的。”

白小竹提到朱书书，愤愤然道。

“他的本体是四灵圣兽，来自朱雀七宿中的柳家。”

历辰宇听闻脸上大为失色，想起仙儿姐姐和百里仙人似乎都说过他来自什么圣灵家族，想不到居然是朱雀。

“他当初离家可并非是太太平平的，此次为了你妹妹回去，可没那么简单再出来。”

历辰宇早知朱书书此行必定不轻松，心中不由泛起一股愧意。

“还有，你所加入的天门，不是号称是为了天下百姓安宁？”

“如今出了那么多的乱子，你师父一人忙得焦头烂额，也不见你替他分担。”

历辰宇越听越汗颜，可白小竹仍在不停列举他的罪状。

“还有还有，你父亲被关，你母亲和你姐姐现在处境也不甚好，你还在此浪费时间。”

历辰宇猛地抬头，声音颤抖。

“你知道我母亲和姐姐现在何处？”

“告诉你又如何？凭你这般模样去救她们？到不了仙境修为，去了也是送死。”

历辰宇一时语塞，心中焦急，却不知如何再开口询问。

“还有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向我报恩，你可知我当初为了救你，付出的是什么代价？”

历辰宇立在原地，不知所措，迟疑道：“那天摔下悬崖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你去了哪里？之后又怎会在我的身体里？”

听到他的话语，白小竹长叹了一口气，犹豫了片刻，玉手轻轻一挥。

“你自己看吧。”

随着白小竹的话音落下，他的脑中忽然出现了那日悬崖下的画面。

一位美丽清灵的少女，不顾劝阻，执意舍弃肉身，只为了救那垂危少年。

炙热的火焰在少女身上不停灼烧，直到一身血肉完全烧尽，更是将三魂七魄全数抽出，从此附身在少年身上，没了自由。

看着那少女因灼烧而露出的痛苦表情，历辰宇的心仿佛被什么揪了一下。

可哪怕明知是要付出这样的代价，少女依然如此决绝。

那坚韧而又凄美的身影，让历辰宇永生难忘。

“你为何。。。”

“哼哼，这下知道欠我多大的恩情了吧。”

白小竹脸上没有失去一切的痛苦，有的只是得意爽朗的笑容。

历辰宇微微张嘴，竟然又看的痴了。

“这个呆子。。。”

白小竹被历辰宇这样盯着，露出一丝羞涩，微微低下了头。

两人就这样又沉默了半晌。

历辰宇忽地惊醒了过来，但却语无伦次，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我。。。你。。。谢谢。。。啊。。。不对。”

历辰宇连忙调整了呼吸，擦了擦头上冒出的汗。

“我要怎么才能报答你？”

白小竹看着他，眼神温柔，似笑非笑，竟有股说不出的柔美，让历辰宇心中一荡。

“你只需好好振作，做你该做的事情，努力修炼，早日飞仙，那时才有可能真正帮到我。”

“好，我明白了。”

历辰宇看着她，一时又想不到要说些什么。

白小竹也不说话，就只是这样看着他。

过了许久，白小竹还是没有开口的意思。

历辰宇鼓起勇气问道：“那个。。。融灵丹其实我已经在找了，在那之前，我还可以见到你吗？”

“恐怕不行了，我所剩魂力不多，原本痴情咒是要将三魂七魄一同献祭，才能起到真正起死回生之效。”

白小竹轻叹一声，幽幽说道。

“当初你一息尚存，并未真正死去，我才能像现在这般寄附在你身上，但每次出现都会消耗巨大魂力，若不再进行补充。。。”

白小竹没有说下去，但历辰宇已听得明白。

二人相互对望，又沉默了片刻。

“我得走了。”

“嗯。”

白小竹微微一笑，身体逐渐变淡，两人的眼中此刻都露出了一丝不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