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剑拖在地上，随着主人的走动发出刺耳的刮磨声，霓漫天刚从一波疼痛中缓过来，见此瞬间慌了。

“你，你要做什么？！”

她慌忙后退，落十一却一步不停，周身杀气渐浓，与往常温和稳重的模样大相径庭。霓漫天感到了生命的威胁，赶忙指着自己道：“我已经受过戒律阁的惩罚了，二尊九阁长老共同判的罪，我罪不至死！落十一，你想公报私仇！徇私枉法吗？！！”

落十一已经走到了面前，他抬剑指着她，压制住想一剑杀死面前人的冲动，剑尖挑起她的下巴，在她的脖颈上留下一道鲜明的血痕，他眼中深沉如墨，缓声道：“若非戒律阁，你早该死了......”

他看着她，狠狠往她心上扎着刺，“我落十一生平最悔之事，就是收了你这么一个徒弟，简直，阴暗得如那坟地里的老鼠，肮脏又恶心。”

这操作！

花千骨嘴角一抽，心里忍不住给落十一比了个大拇指。

世上比爱而不得更痛苦的事，差不多就是心爱的人避你如洪水猛兽，看你比垃圾不如，落十一知道霓漫天喜欢他，因此毫不留情往她心上割口子，撒盐巴，末了再狠狠割上成百上千道，这样残忍又让人难堪的话可不是她让他说的，看来......几百年的时间落十一还是有进步的，起码感情方面利落些了。

嘶，瞧瞧，霓漫天那瞬间苍白的脸啊，比被人拿剑指着还要惊慌伤心，那双眼睛哀戚的呀，她都忍不住......开心呢！

霓漫天一直是喜欢落十一的，她虽做了许多恶事，但从未想过有一天会被自己的师父，自己喜欢的人视作比老鼠还不如的存在，这样的中伤比当初受罚时削肉剔骨来得更痛苦，更鲜血淋漓，当下，她的脸就白了。难堪和伤心接踵而来，让她恨不得缩到无人看得见的地方去，但这里是牢房，面前是她喜欢的男子，她退无可退，避无可避。

落十一半点都不同情，眼前不断浮现糖宝被她杀死的那幕，他只恨没在复活之初就结果了眼前人！剑身提起放至她眉心处，冷光划过，惨叫瞬起，两颗血淋淋的眼珠子咕噜噜滚到地上，在所经之处留下深深浅浅的血线，霓漫天痛的身体颤抖，两手始终举在眼前却不敢触碰，她在地上来回翻滚，拼命想抑制住那灭顶的疼痛，却只是收效甚微，惨嚎不断。

若非花千骨有交代，落十一定会让面前人倍受折磨而死，他冷眼看着霓漫天惨叫打滚的样子，许久缓缓转身，路过时一脚踩爆了那双眼球，血色蔓延开来，他却犹不解气地又碾了碾，直至那东西彻底化为一摊血水才步出笼外。

花千骨静静地看着，等他出来时抬手丢给他一个锦囊。

“关于糖宝，都在里面了。”

话落，意味深长地看了笼中人一眼，转身与白子画一同消失了。

落十一如获至宝地拿着锦囊，颤着手打开，随后拿出了一个方形木牌，在夜明珠的照耀下，他清晰地看见了上面凌厉又繁复的一个字————阁。

他眼眸剧烈颤动，急急忙忙将牢笼上锁，随后化作流光飞出地牢，御剑的方向直指瑶歌城。

异朽阁。

静坐屋中半月后，东方彧卿缓缓走出房门，依旧是蓝色锦袍，书生打扮，但眼中恢复了一贯的深沉和诡秘，不去看他脸上温润的笑的话，与传说中诡计多端，行踪不定的异朽阁主倒是符合。

没多会儿，一名朽卫疾步而来，恭恭敬敬行礼汇报，“禀阁主，门外有一自称落十一的男子来访。”

落十一......

东方彧卿挑了挑眉，转身往花园去，“把人带过来。”

朽卫抱拳，“是！”

半盏茶后，落十一再次见到了记忆中那个书生，确切点说，是异朽阁主。

他抬手抱拳，“好久不见。”

东方彧卿笑了笑，温文尔雅地回礼，“好久不见，坐吧。”

等人坐下，旁边的朽卫从容地给落十一端上一杯茶，他想了想，直接说明自己的来意，”十一此行，是为糖宝。“

东方彧卿点头，“我知道。”

膝盖上的手瞬间捏紧，落十一起身后退几步，躬身而拜。

“落十一自知没有保护好糖宝，阁主若罚十一绝不反抗，但求阁主看在往日情分上，让我见糖宝一面，她若不愿与我走，我绝不强求！”

这么多年来，他不是没想过异朽阁，但千骨死的那般惨烈，无论如何不可能生还，没有她的血，糖宝怎么也不可能复活，因此他硬生生逼着自己苦挨了数百年。如今千骨已经复活，糖宝定然也能回来！他不求她原谅他，但求见她一面，只要她还安好，他自愿接受所有惩罚。东方彧卿是糖宝的爹爹，和千骨一样深深爱护糖宝，糖宝的死他不可能不怪罪，今日便是要了他的命，他也认了！

东方彧卿静静喝着杯中的茶，半天不语，落十一也便保持着躬身行礼的姿势，一壶茶喝完，东方彧卿缓缓起身，看也没看面前的人，径直拾阶而下。

太阳从东边落至西边，天色一点点变晚，落十一始终保持着原来的模样一动未动，汗水不停流下，手臂更是举得酸疼，感觉肌肉都在抗议，他却半点不敢马虎妄动。入夜，露水湿了他的白袍，夜风一阵接着一阵，他由拜改为站，双手却捧着长剑越过头顶，除了背上没有荆条，整体的意思基本与负荆请罪无异。

卧室里，东方彧卿听完朽卫的汇报，低头看向桌上的木盒子。盒子打开，一块手掌大的透明晶石出现在眼中，淡蓝色液体里静静沉睡着的正是落十一心心念念的糖宝。它保持着虫身的样子，玉雪晶莹，玲珑可爱，微微起伏着的身体证明她一直睡着，像人间初生的婴儿，无忧无虑安睡在母亲的怀抱中。

东方彧卿看了半晌，缓缓伸出手，一道微弱的红光亮起，晶石逐渐出现裂痕，随后彻底破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