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在销魂殿待了五天，第六日便要离开了。

摩严早便醒了过来，本想去送送白子画，但一想起花千骨脸瞬间黑得跟锅底无二，最后还是落十一有事来找，他才顺势去了。

销魂殿上，幽若眼泪汪汪，如被遗弃的小狗一样同舞青萝他们站在一处，心里想和花千骨一起离开，但笙萧默却是不准，白子画更不可能让她缠上，花千骨也有意让她继续在长留修习问道。

走了几步，花千骨转头看向幽若。

“给你准备的功法务必好好研读，多加练习，下次为师再来，你若仍无长进的话，可就要吃点苦头了，懂吗？”

她脸上皮笑肉不笑的表情瞬间让幽若想起几天前的事，当下心里发虚，小心翼翼看向白子画，一秒变脸，甜笑点头，“是，徒儿定不负师父所望！”

白子画这才收回目光。

花千骨欣慰点头，转身欲御风而去。

大殿外，落十一飞身而入，“尊上千骨且慢！”

两人顿时止步。

落十一跟在摩严身旁焦急奔来，看清双双着白衣的两人时忍不住一愣。

之前白子画、花千骨齐现长留的事他半点不知，还是今早听摩严说后才晓得，当时便激动不已，奈何老有弟子来找他，于是只能按耐住心情忙到现在才过来。所幸，人还没走。

看着白子画身侧那与记忆中完全不同的白衣女子，他笑了笑，点头喊了声“千骨”，而后转头规规矩矩行礼，“弟子落十一见过尊上！”

白子画淡淡应声，打量了眼他道：“有事？”

摩严从上来就别扭黑脸的站在一侧，白子画并不认为他会开口，有事的只能是落十一了。

落十一点头，“正是。”

他抿了抿唇，斟酌一会儿后看向花千骨，“千骨，糖宝她……可在你那？她还好吗？”

他的话说的断断续续的，语气也略微不足，但隐含激动与忐忑，在场众人都知是什么原因。

糖宝，一个许多年没提起过的名字了，不是不想提，是不敢提。昔日神之光芒洒满六界的时候，落十一也跟着复生了，没有前世记忆，却不知为何总是对长得可爱的小虫子感兴趣。笙萧默看得叹息，最后心念一动给他说了曾经的事，送他一枚回神丹，让他自己选择要不要恢复记忆。当时，落十一呆坐房间三天，最终选择吃下了丹药，当往事以空前凶猛的姿态向他涌来时，他直接痛的屈跪在地。

接下来四百多年，他心底始终藏着一个叫糖宝的名字，就在他打算为了爱的人剥除情根，再不谈情时，花千骨复生的消息传来了。糖宝乃花千骨精血所化，一人一虫血脉相乘，这是一众旧人都知道的事。希望再次来临，他想都不想便告知摩严要上销魂殿，要来找花千骨，这才有了现在这幕。

看着落十一期待又紧张的样子，花千骨眼眸微暗，她走近几步幽幽问他：“你想见糖宝？”

落十一点头，“是！”他想见，疯了样的想见！

花千骨却垂眸想了想，无甚表情道：“霓漫天呢？”

千骨这是……问他要个决断？

落十一微愣，衣袖中的手缓缓握成拳，身上难得散发冷气，“她也活了，但...罪孽深重，五百年前就被剔去仙骨，废除功力，按长留戒律打入了地牢，永世不可出......”

花千骨点头，淡淡噢了一声，忽然邪魅一笑凑到他面前，虽在笑着但眼底却浓得像团墨，叫人看不清她的真实想法。

红唇轻张，声色妖娆，“十一师兄以为，这惩罚...是轻是重呢？”

闻言，落十一猛然别开头，下颌的紧绷却暴露了他的怒意。

花千骨瞬间明白了，退开两步自在把玩起长发，笑得绝艳又神秘。

摩严认为花千骨是在质疑长留审判的公正性与公平度，顿时盈满怒容，走到落十一面前怒声道：“十一，你说是轻是重？！”

身为他的嫡传弟子，长留众弟子的师兄，还是他极力培养的下一代尊位继承人，他就不信他连基本的公正判断都没有！花千骨看不清，不信他也看不清！

落十一却咬了咬牙，低着头道：“师父，莫要为难我。”

摩严瞬间瞪大眼，不可思议地看他，“为师为难你？为师就让你本着心说句话而已，何处为难你了？！”

落十一仍旧低头不言。

幽若、舞青萝、火夕，三人你看我我看你，心里一阵唏嘘。

明知十一师兄爱恋死去的糖宝，可糖宝又是被霓漫天所杀，私心里十一师兄定是不满那审判的，可世尊还让他当众以嫡传弟子的身份说个明白，这不叫为难什么叫为难？难不成让他当众说长留的不好，或者违背自己的良心吗？

寂静中，花千骨轻笑一声，摩严瞬间恼怒看去，“花千骨，你笑什么？！”

还嫌麻烦不多吗？！

被点名的人摇摇头，鼓着腮帮子满脸无辜，“没啥。我就觉得大师伯脚下那花挺有趣的，您看，您一说话它就摆身子，弟子以为，他是在帮师兄十一回答呢！”

众人闻声看去，摩严站的不远处当真有一株蓝叶白蕊的花，直到现在都还摆着花茎，模样颇像人摇头的样子。

笙萧默倒是认得。此花乃风言风语花，平日看着与寻常花草无异，但一旦站在他面前的人有了与反对相关的想法或说了与本心相悖的话，它都会以神识方式感应到，随后做出摇摆的动作，以示说话者的主观想法和话语的真实性。此花常被仙门用作审讯之用，倒是不知怎会出现在这里。

笙萧默眼珠子一转，悄悄看向花千骨，后者随便他怎么打量。

摩严自然也是认识的，当下脸一阵青一阵白，转头怒瞪了落十一许久，最后气愤甩袖而去。

等人一走，风言风语花瞬间消失，花千骨恢复皮笑肉不笑的模样，落十一抬头看向她，眼里隐隐带着恳求。

垂眸想了片刻，花千骨张手抛给他一张纸。

“想知道糖宝的事，可以。若你能按这张纸上写的去做，我就给你个机会。”

落十一展开纸条看了看，手指瞬间捏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