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室外片刻，李林就被这狂暴的大雨淋透了。

在他前方的危姨，正一路溅出大片水花，飞奔向街对面亮着白光的医院。

李林几乎就快要拉到危姨的手臂了，

但是，

白色火焰降临在了仅隔一条街的医院前方。

李林猛地调动全身力量，向前飞扑，

紧紧抱住危姨，往左滚落在积水里，一栋房子的篱墙之后。

“你放手啊！放开啊……”

md！

你看不见，但我看得见啊！

魔鬼就在前面啊！！

李林狠狠捂住危姨的嘴。

但她还是疯狂地发出被闷住的小声呜呜，

同时手肘死命般地后砸，身体拼命扭动。

她在挣扎。

她绝对不要留在这里。

李林也知道。

但他不可能就此放手，

即使危姨认为建筑里的资料比她命还重要。

在手里人拼死挣扎的时候，李林感觉到一道目光凝聚在自己身上。

霎时，一股铺天盖地的威压朝他席卷而来。

他仿佛在瞬间被掐住了咽喉，浑身动弹不得，

如果视线再多停片刻，李林觉得自己就要当场毙命了。

但视线移开了。

李林身体一松，大口喘气。

在这死里逃生的一刻，他突然感觉有些不对劲。

怀里人没挣扎了。

低头看去，

危姨整个人——接近奄奄一息。

脆弱如死人般苍白的脸色，黯淡无光的眸子，

躺在自己怀里，骨架如被拆散了般的泥一样的身体。

这一刻，李林甚至感到，她本应立马昏过去。

但她强撑着睁开了眸子。

李林知道她的意思，小心地扶着她转过头。

到底是什么东西啊！

真的比你的命还重要吗！

透过篱墙，李林看到了白色火焰那标志性的伸掌动作。

他也看到了医院里边正往外跑的人，

有他认识的温柔小护士，西装无裤男，杀马特青年人，

还有更多他不认识的人……

但这次白色火焰没有等他们离开，

握下了拳。

李林轻轻盖住了危姨的嘴。

他知道危姨看不见白色火焰，

但看得见突然消失的灯火，

看得见地面凭空出现的一个空洞。

危姨狠狠咬下李林的手，

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牙齿嵌入了李林的指骨里。

血流如注。

医院，研究所，两栋大楼被抹去了。

连带着不知道多少层的地下，

连带着所有人。

白色火焰就此离开了。

李林想松开自己的手，但发现危姨还是紧紧咬住。

不由轻轻拍拍她被雨水冲刷的湿滑脸庞。

危姨空洞的眸子依然对着远方的空洞，

几乎是下意识齿关微松，李林的手从中脱离了出来，

但一小块指肉混着血液滑下了危姨的咽喉。

李林把危姨扳正，想使他面对着自己。

但此时她简直完全没有骨头一样，一扶起就软倒。

于是李林把她抱在怀里，自上而下看着她。

这是一张带有死意的脸庞。

她眼睛无神地看着远方，但有像什么都没看，

喃喃着：

“你救了我，但我也活不下去了……”

“为什么啊？！”

李林大声反问。

他此时唯一想尽力做的是，帮这个女人找到活下去的希望。

不然，人没法拯救一个想死的人。

但是危姨没有回答，或许她根本没有听到，

只是一遍遍重复着那句话——

“你救了我，但我也活不下去了……”

李林不知道该怎么做。

他只能一遍比一遍更大声地反问着——

“为什么啊？！”

希望她能听到。

终于，她似乎听见了，

转过头，无神的眸子望向李林，低语着：

“你不用对我这么好……”

“我对你的所有好都是假的……”

“帮你擦药膏是假的，陪你玩扮演游戏是假的，穿露骨的衣服给你看是假的，让你帮我捏腿捏脚也是假的……”

“只是因为我想要你身体里的一样东西……”

这不是李林想要的回答。

“我不管这些啊！”

“我是问你，为什么活不下去了啊！”

危姨的说辞，确实印证了他心中的猜测。

但那不是眼前需要在意的事。

他现在只想要，尽可能拯救她。

“失去了支柱和希望的人，你让她怎么活下去……”

李林仿佛看到那对眸子里闪过很多回忆片段，然后缓缓闭合。

这让李林的心被狠狠揪住！

绝对不能让她带着这么浓烈的死意闭上眼睛！！

李林双手捧住她的脸颊，强撑开她的眼睛，大吼：

“你的支柱是什么告诉我啊！我一定能帮你的！”

“是觉醒计划对吧！哪怕资料被毁了，我们可以重头开始啊！！”

“你说觊觎我的东西，肯定是圣人血脉吧！”

“你需要什么，我都可以配合啊！”

“你——我想帮你啊！！！”

李林用尽全力大喊，

只希望能传达到她的大脑里。

但很可惜，即便他强撑着她的眼睛，

那对眼皮还是在慢慢合拢。

md！

只能用这招了！

事后不能怪我啊！！

李林封住了她的唇。

拼命前顶，疯狂搅动。

同时，他注意着危姨的眼神。

当看到那对眼睛缓缓睁开，并有了些神采时，

他松开了嘴唇。

拉出一道银丝，瞬间被雨水打散。

“所以，危姨，我到底能不能帮你？”

李林就这么与危姨相隔一寸，盯着她眼睛问。

“帮不了了，即使你能提供血液……”

“很多前期准备都没了，生物参数，物质成分，实验数据，不可能再重新来过了……”

她没有提李林强吻的事，只是顺着他的意做了回答。

这并不让李林觉得是一件好事。

“数据没有存档吗？”

“这个计划对鬼物，对斩鬼人，都是绝密，很多重要数据仅此一份……”

“那为什么不能重新来过啊？”

“没有时间了啊……”

此时能见到，危姨的眼睛里划过一抹凄凉。

“怎么能这么说啊！很多科学家不是八十九十都还能做研究吗！”

“哪怕姨你花了四十年做前期准备，也还是有机会重新来过啊！”

“你以为身体强化计划没有危害吗……”

“以普通人的身躯来获得类似斩鬼人的力量，是在透支寿命，最多在六十岁，就会因身体器官衰竭而死去……”

危姨的这番话让李林轻微皱了下眉。

按她的说法，也就是只有15年左右时间了。

这突然得知一个人的剩余寿命，让李林心里一阵难受。

但不管怎样，不管以后能活多久，眼下他想尽量解开她的心结。

“危姨，你说的啊！再想想，能做什么，一定有办法的！”

“那个什么身体强化药物，也许可以再改进啊，或者研制对抗负面效果的药剂啊！”

“对了！你之前研制的时候，还没有见过我的血液，也许里面有什么物质能对这个起到大效果！”

“还有啊！你之前做准备可能用了几十年，但之后重走一遍，肯定会快很多的！”

“再说，之后重走的时候，你可以随时抽我的血啊！如果这个血真的有用，那一定能帮你很多忙的！”

李林看到危姨眼中闪起了几点光亮，这让他松了口气。

于是拉开了与她脑袋的距离，越说越激动，就差把自己整个身体献给她了。

“你……就没必要对我这么好啊，我说过之前骗了你很多，我对你的亲密都是假的啊……”

“而且，我不是一个优秀的好的女人啊，到现在还一事无成，以前还酗酒抽烟，至今都没戒掉抽烟这个坏习惯……”

危姨有些无法接受李林的好意，本能地希望他能认清自己，不要在错误的人身上花费大量时间。

“怎么会啊！姨你都不知道自己在我心里是一个多高大的人！”

“当时知道你在主导这个觉醒计划的时候，别看我表面不声不响，内心简直要被震撼死了！”

“你知不知道这个计划能够拯救千千万万的绝症病人！”

“你知不知道给全人类一个长生的希望是一件多么伟大的事！”

“你知不知道觉醒带来的影响肯定是全方位，对人类文明的发展绝对会是一个质的变化！”

“你简直就是以一己之力推动整个人类的技术爆炸！”

“如果说神造了人类，那你就是使人类进化为神！”

“人类世界绝对没有一个词能够形容你所做的贡献！”

“如果有，那一定是——”

“我们所有人都爱你，尊敬你，奉你唯一的神！”

危姨的眼睛有些颤抖，

有些不敢相信。

“你……你没骗我？”

“绝对没有！要是骗危姨，我天打五雷轰！”

李林指天发誓。

“从来没有人这样称赞过我，从来没有……”

危姨以一种令人心悸的感情注视着李林。

眼角流下了泪水。

混杂着雨水顺着洁白的脸颊滑落。

李林此时才终于放下了心，尽管危姨那深重的眼神让他有些喘不过气，

但总算没有死意了。

“危姨，那，您能活下去了吧？”

李林有些不放心，小心翼翼地问。

“不能！”

“啊？？为什么啊？！”

“你……要安慰我……”

“什么意思？”

“安慰我啊……”

危姨贴上了李林的唇。

士为知己者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