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

王博士冷酷的外表下极力掩藏着巨大的震惊，他视网膜上的全息图一遍遍播放着刚才会议室内发生的情景。

超管的生物监测系统监视到的生命连同他在内一共有4位，这个数字一定没有任何问题，但就在他刚刚介绍完自己的名字后，4的数字就变成了5！他盯着在善良对面，远离他们的U字形会议桌的另外一边，一张座椅被悄悄拉了出来，接着就有一团黑影坐在那里。它没有隐身，完全就是一团显眼的黑雾，直愣愣地坐在那里，就连生物监测系统也不能查到它是什么时候进来的。

此刻会议室中的实时画面还在他视网膜上显示着，善良随后他也离开了会议室，但那团黑雾仍在那，还在好奇地不时敲敲桌椅，敲敲纯白的墙壁。

也就是说，可能连善良包括死亡都不认识这个人！他们根本就不是一伙的，而且善良也没必要在人数上欺骗他，因为它的存在很明显。

这样一只人高的生物，在连他都能够觉察到的情况下进入了会议室，却瞒过了他们所有人的大脑，大大方方地坐在其中参与了进来。

【你见过它吗？】王博士在视网膜的全息图上打字问。

【有点熟悉，但可能发生了某种异变，我没办法进行溯源。】黑山超管的模样也显示在全息图中。

他们正在进行秘密交流，是为了瞒过有可能会跟在他们身边的人——那个叫死亡的家伙。

【试试它的能力。】

会议室所有的门窗都被上锁，四周的白色墙壁发出红光，室内温度开始攀升。这里成了一间大型烤炉，完全密闭的空间使得微波辐射无法逃离这里，在短短几分钟内就会将这里除墙壁外的一切物体都加热至熔化。

黑雾躁动起来，不停地撞击着房门和玻璃，试图打破出一个缺口；当温度达到一个临界值无法再继续加热时，会议室的排气扇开始反向运转，大量水蒸汽被填入这里，这又将室内温度继续向一个可怕的数值升去。

终于在不停地烘烤中，黑雾也开始瘫软在地上，像一滩漆黑的水渍一样。王博士微不可察地摇头，刚准备要关掉画面，却发现它又有了新的变化……

会议室突然颤动起来，外部走廊的地面同时开始龟裂，像要连根拔起一样，整间会议室的高度开始上升。它摇摇晃晃，巨大的动静让与会议室相连的管道与设备纷纷损坏，接着它开始转体，墙壁因扭动出现断裂的缝隙，玻璃也开始掉落，当缺口被打开以后，黑雾迅速钻出逃离，这时会议室才轰隆一声坠地，虽然结构还在，不过已经明显不能再使用了。

【MA-1601？】黑山超管疑惑地开口。

【人类改造项目？1601的报告拿给我看一下。】王博士紧跟着发问。

一份电子文件出现在他眼中，那是一份很普通的文件，甚至不需要什么权限就能读取。内容详尽，其中“反物质理论”和“人工引力”两个词非常醒目，这份报告猜测反物质是否能在一定值的人工引力下保持稳定，不会与物质相抵爆炸。

但很显然实验是失败的，猜测也是失败的，而且报告中已经说明了无法在正常引力的作用下凭空完成与之相反的引力凸起或引力屏障，以抵消地星对“反物质”的引力和其他所有物质的微引力。这种完美平衡无法靠生物感官进行精确掌握，计算机平衡也会出现更多的错误。

反物质还是要靠绝对干净的人造空间，这项实验没有获取到任何有价值的收获。

但1601号实验样品却逃走了……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我怎么不知道这件事？】王博士愣了一下，倒也没有生气。

【有些原本就不可能有任何收获的实验，就不会有人去关注，只有在取得成果时，该实验项目的负责人才能得到大量关注和对该项目更多的资源投入。学生多的老师永远不会去关注一个差生，除非他考试突然得了满分。】

【那不就是作弊吗？】

【是的，这项实验有一个巨大的永远无法跨越的障碍，一旦牵扯到反物质，那么他该如何绕过天人律法下桎梏之刃对太阳系的物理约束，除非……他本人就是一位拥有恒星级监管权身份以上的天人。这可能吗？】

【不可能。】

【所以明知结果的实验连我都不会去关注。能挑战律法石的神器也就只用同为神器的其他11块神器石……】超管忽然觉得自己好像说太多了，就识趣地闭上了嘴。但王博士这时的面部表情有了一些它看不懂的变化，那是一种非常永恒的深沉感，像一幅下笔沉重的严肃人像的水墨画。

会议室传来的动静自然惊动了刚离开不远的修女“善良”，她停下脚步，向身后的走廊望去，墙壁与廊顶均有开裂的缝隙，就只有脚下的地板仍完好地向远处延伸。她用脚尖碰碰地板，无法判断它的材质，但想来应该不是瓷或石砖这样易碎的材质。

“电路短路造成的小事故，不需要在意，已经派维修车赶去现场，相信很快就能排除故障。”黑山超管向善良解释道，双方已达成协议，它自然要将客人妥善安置下来。

由一路上紧密排列的摄像头始终保持将动态的黑山超管投映到善良前方，双方保持着两米的距离，虽然靠近也未必会触碰到，但这个距离会给人一种安全感。

虽然对这阵怪象感到担忧，不过善良没有继续追问此事，她相信死亡能保护好主，而且他们之间也是有隐秘通讯的手段的。

“全息投影，这个是需要记录物的吧，你是真实存在的吗？”她跟着超管的脚步，漫不经心地问道。

“是，不过我已经死了。”

“……”善良怔了怔，盯着前方的虚影，冷漠的表情难得露出了同情。

她们之间又陷入了沉默，似乎仅有的唯一话题被终止了。

“我骗你的，其实我只是一段被设定好的光波信息，我甚至不知道有没有进行过实人拍摄。”

超管的话再次让善良出现表情变化，她永远都想不到自己有一天竟然会被一个人工智能捉弄。她轻轻笑了笑，感受到了对方传达的善意，终于将内心里最关心的问题问了出来。

“达米亚的病情……”

“如果我们都没有办法，那这个世界上就没有能医治她的人。第一只脏虫就是从我们这里诞生的，这可能会引起你的不满，但请相信我，这东西是意外的产物，决定大规模生产并作为武器投入使用完全出于自保。这是人类的社会，这里是人类的家园。”超管转过身来，注视着善良金黄色的眼睛。

“我们都是侵略者，是贪婪和野蛮的化身。”

“感谢你能这样想，不过人类懂得物竞天择的道理，所以从来都没有像孩子一样哭泣过，因为他知道他的母亲也正在被敌人侵犯，所以他没有哭泣的时间。作为一个大孩子来说，只有生存，不择手段地生存下去，才有机会洗刷所有的愤怒、羞耻、恐惧和强烈的内疚……”

“谢谢你。”

“没关系，我又不是人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