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先不要这么着急，怎么跟个讨债鬼一样。”雷克斯说着将对方的手按下，却不小心按了个空，身体向前晃了晃。

这无意的举动，将对面的黑影给莫名惊起，连忙将身体化成气态消散，又向后瞬移了五六米的距离后才逐渐现出刚才的人形。

一时间，雷克斯僵在原地。这种被人时刻防备的感觉令他十分难受，严重羞辱了他优秀的表演天赋和点满了潜入的间谍属性。虽然对方确实是有多了解他一丝，不过仅仅只是一丝而已，这一点骄傲的雷克斯能保证。

轻咳一声，雷克斯慢慢直起腰来，由于他戴着漆黑的金属呼吸器，令人无法看清他现在的表情。“我说，你这副身体都这么强大了，为什么还想着要恢复？”

“做人。”黑影没工夫猜测雷克斯不为人知的脸，沙哑而简洁的回道。

“做人，嗯……”雷克斯重复呢喃着这两个字，在黑暗的隧道中来回踱步，令整条隧道里都响起了他一个人的声音，他突然停下问：“做人到底有什么好的？”

见对方没有想与他深入探索的欲望，雷克斯挠了挠头顶的金属壳，突然无声地一拍空气，似乎想到了什么。“你有听说过‘造神计划’吗？”

“知道。”

呃，好无情渣男，你刚才不是这样子对我的。雷克斯腹诽了几句，再次说道：“你应该知道，现这项计划已经不再是属于某一方的绝密计划了。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它成了许多阵营的大人们着手开展并互相竞争的一项‘公开计划’，唯恐他人有实质性的进展。而……”

“我不想听你们的事情，这与我无关。”黑影打断了雷克斯的“口无遮拦”。

“不不，”雷克斯摇摇头，突然抬头看向黑影，“这与你关系大了。”

“我没听懂你是什么意思。”

“神兵计划，神兵，神兵，这说的不就是造神计划吗？”雷克斯突然将双手虚握在黑影的肩膀上，声音提高了几个分贝，“你不就是神吗？你完全可以找一个天梯之外的城镇，只要不是在天人眼皮子底下。花一些时间树立自己的‘神设’，再混入人群中编唱一段顺口的谣传。”

被雷克斯突然箍住，黑影明显有些不适，能看见它漆黑模糊的面孔上似乎有一个像是眉毛般突出的东西动了动。“大意我差不多理解了，但……”

“啧，笨啊！”雷克斯打断了黑影的思考，“比如说……参会神。一种来自天外的神灵，通常会出现在人数众多的会议中，并且神不知鬼不觉地加入进去，造成多一人现象。这样不仅能收获一大批信徒，受他们忠诚的侍奉和信仰，还能得到大量贡献给你的妻子，美女多多？”

说到最后，就连雷克斯也不能确定能百分百打动这个黑影，所以在话音结尾处下意识打了个问号。

哪知他话音刚落，却见黑影的情绪突然激烈了许多，一只黑漆漆的手爪拽起了雷克斯作战服的领口处，操着沙哑的声音怒吼道：“我他妈说的就是这个啊，你看看我现在人不人鬼不鬼，身体虚弱的根本就用不了！”

呼……原来是这个啊！雷克斯在心里长呼口气，以为对方轻易便识破了自己想要赖账的打算。不过它能按照他话语的引导抛出这样的问题，一切就都还在自己的谎言中。

他伸手轻轻打掉了那只漆黑若无骨的手爪，拍了拍黑影松软的像棉花般的身体，安慰道：“想开点兄弟，现在都是什么社会了。除了天梯城市以外，整个人类社会文明已经落后到了蒸汽与骑马砍人的时代。天梯的人口才多少？最多的不过千万之数、最少的却才仅仅百万。外面多得是黑暗与污泥，人类只能受到各自信奉的伟大的‘主’的庇护，才能继续在这污泥般的世界中存过下去。某些智慧型天外生物摇身一变成了他们口中的神，只为了满足它们巨大的虚荣心。而向你这样勉强还能看得出是个人形的，更是他们最喜欢的那种。肉体的满足哪有精神满足来的强烈，你说是吧？”

“这就像老古人说的，得到一些东西的同时必然会失去一些，你仔细想想吧。”虚拍了拍黑影的肩膀，雷克斯转身离去，留给它足够的消化时间。

黑影模糊的头颅垂下，似乎是陷入了沉思中……

等待了差不多有十分钟后，它突然抬起头来，“哎，不对！主要我之前还是个……咦，人呢？”黑影再往前看，眼前哪里还有半个人影，那三米多高的人防门已经悄无声息地关上，这里安静的就只有它一个人说话的声音。

“修女，走那边。”

“踏踏踏……”

急促的脚步声和喘息声响起，一名穿着黑袍白领身材壮硕的老女人抱着一个瞳孔皆一片淡蓝色无瞳仁的小姑娘跑着。身后飞扬的枯叶还没有完全落下，一双赤裸干枯的脚尖垂着从半空中掠过，再次将枯叶撩动的飞起来。

修女不敢回头，金雨点缀的瞳孔在颤栗，连带着她整个身体都在抖动。她的力气很大，能明显从被她抱着的达米亚的表情中看出来，不过后者善良懂事，忍着勒腹之痛，用过人的天赋听着身后空气传来的细微震动，给修女指路。

达米亚不知道身后正追着的那个东西长什么样子，但通过空气传来的不规则的破风声，她还是能在脑海中渐渐描画出身后那个东西的形状，一张小脸也不可避免的有了丝惶恐。

那是一双赤裸干瘦的腿，腿皮上没有任何光泽，一道道深深的皱纹爬满在那双腿上。它应该是飘着的，所以走路无声，腿上是一袭破旧的防护服，看不到它的身体，那防护服烂的像裙子一样随风晃荡。可再往上的脖子处，达米亚却给它安装了一株小树苗，上面挂着像葡萄一样的鲜嫩流汁的果实。它的双臂自然下垂，移动的身体将双臂甩向后方，从破烂的袖筒内伸出来的不是人类的手掌，也不是树苗的枝丫，是一双蹼，像青蛙一样的蹼爪。

达米亚不知道自己这次听描的图像对不对，可如此抽象的身体就像拼凑在一起的缝合怪，这让她很害怕，因为她还从来都没有见过这种诡异类型的怪物。一直以来，她脑中的怪物图像都是巨大的、残忍的、虽然长相奇丑无比，但至少也能叫个怪物。可现在这只似乎已经超过了怪物这个词，它更像是一种“诡异”，达米亚脑中突然冒出这个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