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之想起在北海初次和小枫见面也是撞到下巴，这痛感倒是如出一辙。

“我、小人不是有意的。”

“有事说事。”云之捂着下巴，也不管地上脏不脏了，他屁股往后一倒坐了下来，反正这金衣服是傻狗皇帝给的，之后用不着了。

他揉着下巴看着瑟瑟缩缩跪坐着的池惘。

“小人知道国师见过哥哥，只求国师放过哥哥。”

云之直说道：“我听不懂你说什么。”

“殷夫人告知小人，哥哥是国师派去的，他在您手里，对吗？”池惘满眼含泪地望着云之，眼泪却死死憋住了不流下来。

云之见他不是说谎，先思量了殷夫人是谁，这才想起那个迎春花妖。那个将军姓殷名弗，她不就是殷夫人。

那说的哥哥，是他自己？是啊，之前小池惘不就跟着哥哥哥哥的叫个不停。

上回没注意，随便化的假相竟与当初见池惘的模样有几分相像。

不过，这孩子一直在找他？

“怎么就突然愿意入国师府了，不是千般不愿么。”

“小人贱命一条，从此便是国师的人。”池惘再次俯首叩头。

云之这回可不敢凑近看他后颈，扶着起来道：“想通了便好。”

官兵还在拖拽搬运高台碎裂留下的残木，云之指着问道：“知道那是谁锯的么？”

池惘低头道：“是宣王。是小人向他们献策，还请国师责罚。”

池惘说着又要跪，云之一把拽回，将他拽起来站直，拍了拍他袍子上的灰才道：“别动不动跪我。”

池惘恭恭敬敬地道：“是。”

云之瞧他看似恭敬，实则不服气得很，不知道心里又打着什么花鼓。

“回府去吧，三日后我来接你。”

“是。”

这句应承不是咬牙切齿硬挤出来的，云之很满意。

……

“他一来就提着一张画像问我是不是有这么一个人给殷弗驱邪，府中好多人也是瞧见的，瞒不过去啊，这我总不能说是云大哥您本人，编又编不出来，只能说是国师派来的人。”

花零乐呵呵的赔笑。

云之摆摆手道：“罢了罢了，怎么消息这么灵通？”

“康郡王世子帮他贴了一堆帮他找人呢，大街小巷都贴着有，我险些以为您那副人样偷了人传家宝。”花零道：“康郡王世子伤还没好就跑出来给丹王世子说人出现了。”

“他伤还没好？”云之寻思着这都过去许久了，断根肋骨都能恢复得差不多了吧？

花零笑道：“康郡王一回皇都，不是先打了一顿吗，后来问清楚了，知道他天天去勾栏场所，还传播淫词艳诗，又打了一顿更狠的，还没好呢。”

“阿零，阿零。”殷弗在屋里唤道。

花零回头应了一声。

云之道：“阿零都叫上了。”

花零得意地对着云之说道：“瞧见没，遇到喜欢的人就要争取，念念不忘必有回响。这不就响了？我先走了啊云大哥，我官人一会等急了。”

念念不忘必有回响。

他念的人不会回应，但池惘，姑且能算个替代品。

就如同梦湘阁媚儿误会自己是替代品那般。云之打算让自己就这么误会下去。

将池惘当成他的小枫，先沉沦着。

……

云之不像当初与羌枫那般急着成亲而将一切悉数划去，这回反而是将所有礼节都遵循着。西国嫁娶事宜与之前南国的不太相同，多了更多繁琐的部分，婚前一日还要去祭祖，云之也依言去了。

七月初六。

云之骑着一匹黑鬃烈马到丹王府门口，周围是浩浩汤汤的禁军，是西国皇帝给他派遣的人。

并没有拦新郎这事宜，一来没谁敢，二来没谁想。

丹王府的人唯丹王妃马首是瞻，自然恨不能早日将池惘抛出去。

奇的是，池惘早早坐进了轿，云之想着，总不至于厌烦到一面都不愿见。

起了轿，云之听到一声磕碰，下了马走近，顾不得什么体面，先行掀开了轿帘。

只见池惘身着红衣，盖头斜斜罩在头上，只露出一只惊惧的眼，云之视线下移，他被麻绳五花大绑固定在轿子里，嘴也堵着。

云之第一反应，是那个想要池惘的命的续弦所为。

他冷着脸将池惘身上的绳索解开，盖头也揭下来。

他倏然想到，坐轿是对于新娘的礼仪。池惘不是新娘。

他们是一样的，池惘该和新郎一样骑在马上。

“不想坐轿，我们就不坐。”云之伸手将池惘带出来，抱上了马。

云之又温声问道：“手疼么，能不能甩缰绳？”

池惘点了点头，又觉得不妥，开口道：“不疼。”

云之又牵了一匹马，和池惘并排骑着马走着。

至于那个轿子，云之本打算走了，但碍于怕自己气得生了心魔，勒马回头将轿子劈碎了遣人塞到丹王妃屋子里。对丹王妃的哭嚎充耳不闻。

国师成婚，声势浩大。

迎亲队伍浩浩汤汤从丹王府排到国师府，还都是宫中的亲兵侍卫镇守。

镇守之外围，百姓个个翘首企足：“咦？不是说是娶，怎么国师与丹王世子并肩而行？”

“男子坐轿确实也不成体统。”

“国师娶亲还戴着面具呢。”

一个小女孩看得呆了，指着国师和丹王世子的身影说道：“我姐姐出嫁都没有这么漂亮的衣服。”

她身边的小男孩粗声粗气地说道：“三妹妹，如果你愿意长大嫁给我。我一定给你一身比这个还好看的衣服穿。”

一路慢悠悠到国师府，周围都是人声鼎沸，无一人不想看看断袖成亲这等新奇的场面。

云之记忆中浮现起陈子川和苏玥，那是他遇到的第一对断袖。不知他们成亲也是两人都骑马么。苏玥感情注定不顺，也不知如今如何了。

临到了国师府，云之打算先下马再扶池惘下来，但池惘紧随着也翻身下马，生怕晚了一步便对上他一般，依然是在刻意避开接触。

云之暗笑着他愿意入国师府说得铿锵有力，却还是畏畏缩缩。

但既然是愿意，怎会被五花大绑在轿子里头？这场景像是宁死不从之下的强迫，因此他也下意识认为是丹王妃所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