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羌父便一脸别扭地跟着羌母前来。羌母本想选个良辰吉日再定下。

云之想着羌枫这命数，什么黄道吉日都不管用，还不如早早成亲。

“择日不如撞日，就明日。”

羌父和羌母都暗说这道长真是洒脱。

但问题又来了，谁嫁谁娶，毕竟没人操持过断袖的婚事。

云之听着凡人冗杂的繁文缛节，蹙紧了眉。

照这么一说，妻随夫走，他和羌枫能走哪？

还不是只能住在羌府，于是最终敲定的还是——云之嫁，羌枫娶。

羌父羌母他们也没料到这道长竟对婚嫁礼仪全然不知，空口只会说成亲。说不准还是从羌枫口中听来的。羌父羌母留了个心眼，没说入赘是夫入妻家这回事。

竟是一家人极有默契地一同瞒骗了云之。

云之和羌枫也不打算说出云之是妖的身份，怕二老受不了刺激。

实际上，即使是说出来，云之素来是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说是仙必然信了，要说是妖，或许还得多思量几分劝服了自己才能觉得顺眼。

羌枫欢喜至极，当日拉着云之就往街上采买，说是要亲自挑选婚服。

云之极少穿大红色这种娇俏乖张的颜色，素手一挥对着羌枫道：“你挑就好，我挑不来。”

羌枫却说是给他自己挑的。

云之疑惑，“那我呢？”

羌枫笑着说：“不敢怠慢仙君，早已备好。”

回府羌枫进到家中的藏宝间，他径直走向一个一人高的黑色罩子，罩子一揭开，底下赫然是一个人形木偶，身上穿着一件大红的华丽服饰。上头的玉珠乒乒乓乓碰得清脆，金银丝线绣满了袍身，反光得刺眼。

云之脸一黑。

呵呵，羌枫胆子大得很。早早给他准备了一件大红的婚服。

云之惊讶之余，更被羌枫一腔情谊扰得困惑十分：“你都不觉得会找不到我么？若非我恰好要出北海，以我那记性，我俩或许这辈子都不会相见。”

“可是还是相见啦，这叫冥冥之中自有天意。”羌枫补充道：“就算无法相见，就算这些用不上，我准备也是我自己的事，我并没有奢望真的能与仙君成亲，所以只做了仙君的。仙君，我确实觊觎你多时。”

云之说：“早知道了，你挂画底下的那幅看起来画得有些年份了。”

羌枫脸又是一红，“……对不起，仙君。”

“对不起个屁啊。”

羌枫和自己爹娘去商议宾客的宴请事宜，丫鬟们忙前忙后地布置。

云之在屋里待得无聊，从角落里揪出一只不知潜藏了多久的小鬼，直接扔了出去。

羌枫回来羌府，神官之躯诱人。

除了这一只鬼，必然还有别的也会陆陆续续前来。虽然有些鬼怪还算纯良，并不会伤害羌枫，且这些个东西也伤不了他，但云之还是觉得烦。

云之身子支在窗台，对着窗台下的小鬼，笑眯眯地警告道：“告诉你的同类们，别再打他的主意。”

那小鬼深知不敌眼前人，连滚带爬地跑了。

云之的警告有点效果，之后虽能感觉到四周仍是祟气四溢，却没有哪个没眼力见的上跟前来晃悠。

云之立时觉得自己像个辟邪符。

羌枫当晚没回屋，羌母亲自来说，有一个规矩是新婚夫妇成婚之前是不可见面的，这亲虽结的仓促，但还是得循一循礼法，所以羌枫今夜睡到书房。

云之欣然应了，不就一晩么。

然而他躺在羌枫的床上，辗转反侧，满脑子都是羌枫，忍了许久终于没忍住。

还是用灵识去探羌枫此时在做甚。

——年轻人热血方刚。

云之黑着脸收回了灵识领域。

他踌躇许久，没忍住，再次探出灵识，也热血方刚了一回。

今夜过后，他一时一刻也不想离开他了。

……

婚嫁过程先前被云之一笔划了一大半，于是乎，接亲堵门全无，拜堂洞房花烛。

洞房花烛云之谁也不让进，撒帐没必要，祝多子多福的，两个男子怎么生？至于同牢，云之说他又不吃饭。束发么，云之可以自己剪来绑在一起，不需要别人代劳。

云之拜完堂悄悄掐了一下羌枫的屁股闹他，就在羌枫屋内等啊等，看着贴满窗的喜字，穿着那走一步就叮叮当当的金冠和衣服等，坐着等站着等。

等的急不可耐，终于等到了一个醉醺醺的小枫被推搡进来，跌跌撞撞扑进他怀里。

早听说凡人要把新郎灌醉，没想到把他的小枫灌得这么醉！这怎么洞房花烛？！

羌枫待门被关上后，从云之扶着他的臂膀里抬头，露出一双清亮的眸子。

“没醉？”云之迟疑地说道。

羌枫猛地点头：“不知道，醉啦！”

羌枫一说话，酒气霎时四溢出来，灌了云之满面。云之没忍住念了个净衣诀，将酒气消去。

羌枫借着酒劲，三步一跌五步一倒。云之不得不时时刻刻扶着。

饶是醉成这般，羌枫也没忘记要喝交杯酒，云之看他拎起酒壶，生怕把酒壶砸了还得再去要酒。

于是把酒壶抢过来自己倒。

交臂之时将二人拉得极近，酒香萦绕着周遭的热气，素来厚脸皮的云之瞧着竟也红了脸。

云之捡了两人各一缕头发绑在一起时，忽想起羌枫曾说的：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

这不也称结发么。

可惜他不是仙，授不了长生。

羌枫注意到云之捧着几缕青丝黯然神伤，扑过去道：“仙君，怎么了？”

云之回神，将束好的发用盒子装好，放到床边桌柜上，才莞尔道：“无事。”

“醉成这样，应当是不行了。睡吧，嗯？”云之轻轻揉了揉羌枫的发。

“行的！”羌枫鼓着脸倔强地说。

云之宽慰道：“少一日罢了，乖啊，睡觉。”

不知这句话刺激了羌枫哪一点，他眼神忽然变了一瞬，云之留意到细微的变化，还以为羌枫没醉。

下一刻，羌枫又垂下头，含含糊糊地念叨着“不睡”。

云之轻挑眉头，问道：“不睡要如何？”

羌枫怔忪片刻，抬起水汪汪的眸子，双手捧着云之的脸，无比严肃地说道：“让我多看看你，我想看着你。”

云之笑靥浅生，道：“看吧。”

羌枫一听，眼泪唰地流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