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君陌笑起来，“不用在意。走吧杉儿，我们去书房，夏叔叔教你背三字经。”

他知道，单是说这么一句话其实意义不大。江杉要真的能顽皮起来，前提是他得拥有足够的安全感。

于是在这一天里，夏君陌对江杉的教导都十分温柔耐心。

由于三字经字数比较多，他将其分为了十个部分，今天只教江杉背第一个部分。

而江杉本来又十分聪慧，吃过午饭后不久就把这个部分给背熟了。

“杉儿真棒！”夏君陌夸赞道，“走吧，夏叔叔带你去练武场。”

两人到了练武场后，夏君陌给了江杉一把小木剑，跟他随意比划了一下，就当让他做做运动。

他发现江杉其实学文习武天赋都很高，真不知薛氏对他怎么会有那么多不满。

江杉已经在下意识里把练武和挨打联系到了一起，所以一开始很是拘谨，后来见夏君陌对他这方面确实没有任何要求，总算渐渐放松下来，和夏君陌玩闹起来，露出天真烂漫的笑容。

“呵。”江若寒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江杉身后，“倒是很少听到杉儿笑得那么开心。”

“……！”江杉却被江若寒的忽然出声吓了一大跳，立马收起了笑，转身恭敬地向江若寒行了个礼，“拜见爹爹。”

“不必多礼。”江若寒微笑着看向夏君陌，“今天教了他些什么？”

夏君陌却有些走神。因为他恍然间意识到，他虽然对江若寒一口一个“主人”，却从来没跟江若寒行过礼。而江若寒也从来没纠正过他这个。

“君陌？怎么了？”

“……没什么，”夏君陌慌忙回过神，“今天教了杉儿背三字经的前十分之一，他很聪明，不到一天已经全都会背了。”

“很好。”江若寒看着夏君陌赞许地一笑，目光转向时江杉时，却严肃了几分，“杉儿，你背给我听一遍。”

江杉顿时更加紧张，颤声开了口：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

他原本确实已经背熟了，但见着江若寒严肃的模样就格外紧张，加上小孩子对很多事是记得快忘得也快，做了一会儿记忆便模糊了几分，终究还是结巴起来。

“玉不琢，不成器。人……人……”

夏君陌见他忘了，轻声提醒道：“人不学……”

“啊对，人不学，不知义……为人子……”

“等下。”江若寒皱眉打断了想继续背下去的江杉，拿起了练武场架子上放着的一把戒尺，“伸手。”

夏君陌心头一颤，忙道：“你别打他！他一个那么小的孩子，能在短时间内背那么多已经很不错了啊！”

江若寒淡淡道：“你有你的教育方法，我有我的方法，希望我们能做到相互尊重互不干涉。”

“……”夏君陌立时闭了嘴。他意识到自己只是一个奴才，江若寒其实可以直接呵斥自己“你有什么资格来干涉我”。而江若寒的说法，却让他产生了一种不该属于奴才的被尊重感。

江若寒再次看向江杉，“我有言在先，不会像你娘一样在情绪之下胡乱打人，所以我们先把规矩定清楚。你背错一个字就打一下，刚才‘人不学’三个字是在你夏叔叔提醒下才背出来的，就打三下。”

“好的爹爹。”江杉乖乖伸出了左手。

江若寒“啪啪啪”在他掌心上重重打了三下，江杉那原本又白又嫩的小手立时红肿起来，令夏君陌不由得有些心疼。

“十下以上打手心，十下及以上打屁股。”江若寒继续讲着规矩，“好了，今天就背到这里吧……奶娘，你带他回房休息。”

江杉的奶娘听到江若寒的呼唤后连忙上前，领着江杉转身往他房间走去。

“你记得给他上药。”夏君陌看着两人的背影嘱咐道。

“我知道。”奶娘答了一句，便带着江杉走远了。

夏君陌还有些担心地凝望着两人消失的方向。

江若寒微笑道：“君陌，看你那么这般真心疼爱杉儿，我就更加确信我这个决定是对的。”

“……我觉得……”夏君陌没有转头地喃喃道，“我只是在疼爱小时候的我自己而已。”

江若寒笑道：“是我自作多情了，还以为是因着他和我小时候有几分相像，你爱屋及乌了。”

“……”夏君陌经他这么一提醒恍然间觉得，似乎也真有几分这种因素。江杉和江若寒有血缘关系，相貌上是有些像的，而且他那乖巧的性情，不仅很像小时候的夏君陌，也很像小时候的江若寒。

“跟你开玩笑的。其实我从小就觉得，我们有某些地方很像，”江若寒嘴上说着开玩笑，神情却变得认真起来，“你是太子，我是江家的长子，我们都在万众瞩目中长大，也肩负着沉甸甸的期待。也许你刚才怪我过于严苛，但爹对我小时候的规矩可是错一个字就打三下，我可已经打了很多折扣。”

夏君陌这才看向江若寒，目光中依稀含着几分心疼。

江若寒坐到练武场边的一颗大树旁坐下，“所以君陌，我一直都觉得我是能懂你的。你心中有恨有怨，那也再正常不过了，但我是真没想到，你会一步步走到那样的境地……”

夏君陌苦笑了一下，在江若寒身旁坐下，“也许是因为，你虽然承担着压力，也得到了很多爱。可是所谓天家无亲情，也许娘身上那些温情的部分，早已经被那座冰冷的宫墙消磨殆尽了。”

“……你说得也对……除了我那个七弟偶尔跟我们不太和谐之外，江家总归还是个温暖友爱、兄弟和睦的地方。哎，”江若寒注视着夏君陌长叹了口气，“君陌，过去的已经过去了，以后就在江家好好过新的生活吧。我说过，我从不想过分报复你。”

夏君陌心底不得不承认，江若寒现在的所作所为，岂止没有继续报复自己，而且对于一个奴才来说已经算是给予了天大的优待。

想到明天还能陪伴江杉温馨愉快地度过，夏君陌这么久以来，第一次开始期待第二天太阳的升起。

“我知道了。”夏君陌嘴角一弯，对江若寒露出一个温暖的笑容。

这个许久未见的笑容令江若寒心中猛地一跳，一阵浓郁的情感难以自抑地喷涌而出，他忍不住一把将夏君陌横抱起来，往东厢房走去。

“……”夏君陌知道他又想干那事了，也只好配合地搂住了他的脖子。

现在对于那事，夏君陌的心情很矛盾。他既觉得那是一种羞辱，却又似乎对它并不是全然的厌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