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冷宫之中，江吟书见到的是满头白发、满脸皱纹的汪氏。

很难想象汪氏也才四十多岁，和沈如梦一个年龄。如今沈如梦姿态雍容地当着太后，和汪氏宛若云泥之别。

这所谓的冷宫，就跟牢房差不多，一间没有任何陈设、连床都没有的小房子里，关着汪氏和另一个昔年犯过错的妃子。

那妃子早已经疯了，没事的时候就和汪氏打架取乐。汪氏刚进冷宫的时候受过一顿杖责，连爬都爬不起来，哪里打得过一个疯子，只有被她的长指甲挠得浑身血淋淋的份儿，甚至就连脸上也有一道抓痕。

如今汪氏受杖已经过去很久了，但她依旧终日睡在地上，见着江吟书和江若寒过来，才勉强撑起身体坐起来。

“你的伤还没好吗？”江若寒有些诧异地问。

“怕是好不了了。”汪氏凄凉地苦笑了一下，“当日没有找过大夫，没有上过药，那伤口便反复发炎溃烂……如今还流着脓，甚至比刚受过刑时更加糟糕。”

江吟书这才注意到，冷宫中的确散发着一股难闻的臭味。这怕就是从汪氏身上散发出来的。

汪氏续道：“加上这里环境又差，整天老鼠蟑螂爬来爬去，伤口更是难以愈合。我自己心头有数，我活不了多久了。”

江若寒听到这里心头不禁颤了一下——如今夏君陌的伤口也没有处理，他也睡在环境恶劣的柴房，该不会有同样的结果吧？

“是陌儿叫你来看我的是不是？”汪氏知道夏君陌和江若寒的关系好，这也是她愿意对江若寒直言相告的原因，“我刚才说这些不要告诉他，就说我很好……他现在如何了？！我在这里一点消息都听不到！”

江吟书冷笑道：“那我来告诉你吧‘皇后娘娘’——夏君陌现在当了我江府的奴隶，日日被鞭打折磨，比最卑贱的奴仆还过得凄惨。”

“你……！！”汪氏顿时又惊又怒，“你好狠的心！！陌儿他当年对你是真心一片，我早就说要派人收拾你，是他坚决说这件事交给他自己处理！你如今竟这样待他？！”

“……”江吟书倒真不知道还曾经有这样的事。“我不否认你儿子对我有真心的成分。但他不论我是否喜欢他都要不择手段的占有我，这种偏执实在太可怕了。”

“……江大公子，”汪氏用哀求的目光看向江若寒，跪在地上磕了个头，“我知道你和他不一样，我知道你是好人！你救救陌儿吧！我求求你了！”

“你太高看我了。我也不是什么好人。又或者说，当我对你儿子真心一片的时候，他却关我折磨我，如同给了我当头一棒……我就算曾经是好人，也早就被他折磨得心理扭曲了。”

江若寒说完这番话，就转身离开了冷宫。

他嘴上说得狠，却步履匆匆地去了何彬府上，把何彬请到江府。

当夏君陌见到何彬时，却露出极其惊恐的表情，用江若寒给他的外套把自己裹得牢牢的，“你们要干什么？！”

“你趴好。”江若寒以为他误会了自己要和何彬一起对他做点什么，放柔了语气，“我找何太医给你瞧瞧伤而已。”

“滚开！！”夏君陌却蜷缩成一团往柴房的角落躲，“江若寒，你还要羞辱我到什么地步！！”

“……你这是什么意思？真的只是看伤。”江若寒有些莫名其妙，并且对反应奇怪的夏君陌失去了耐心，只好上前扯下了夏君陌的外套，将他按趴在地上，方便何彬给他看伤。

“滚！你们都给我滚出去！！”

夏君陌这些时日面对被抽打被凌辱都是心如止水，此刻却激烈地挣扎起来。

但他的武功本就不如江若寒，此刻又是病上加伤，哪里挣脱得开江若寒的束缚，终究只能喘着粗气，泪珠大颗大颗地从眼中滑落。

“……这……这……”何彬看着他新伤加旧伤，里里外外都没有一块好肉的臀，只觉得一阵触目惊心，“江公子，夏君陌的身体本就不太好，您还是注意些分寸吧……”

“嗯，抱歉……”江若寒这声抱歉表面是指给何彬添了麻烦，实际上确实对夏君陌说的，“你说的身体本就不好，是指他之前发烧伤了身？”

“倒也不只是这个。其实夏君陌这几年总是找我看病，因为他总是心慌失眠。我起初给他开些安神的药，他服了倒还能睡得着，后来却对药物依赖越来越大，要用越来越大的分量……”

“……！”江若寒还是第一次知道，夏君陌的身体原来一直都那么不好。

“其实我觉得他这本就是心病，他总担心令他母亲失望，他说经常做噩梦梦到小时候被母亲狠狠打骂的情景，有时候，那噩梦甚至还会成了真……”

江若寒知道这是指夏君陌这两年真的被汪氏狠狠责打过，心尖不禁更添疼痛。

“虽然如此，之前夏君陌倒也暂无性命之虞。但他如今心绪如此糟糕，只怕这样下去，会命不久矣……”

“……！！”江若寒闻言，心再次狠狠颤了一下。

事实上，这也就是夏君陌如此抗拒何彬给他看病的原因。

他之前与何彬本来是很熟悉的，也把何彬视作了信任的人，跟他说起过一些自己的秘密。

虽如此，他在何彬面前总体来说也仍是个温文尔雅的太子。

然而如今，他这个昔日高高在上的太子却成了一个无比卑贱的奴隶，最狼狈的一面无所遁形。

“好，我知道了。”江若寒尽量保持平静地答道，“今天起我暂时不再鞭打他了，等他身体好些了再说吧。”

江若寒知道何彬同时也和夏崇晟及江吟书相熟，所以他不能说，“我以后再也不折磨他了”。

“好，那我为他开些外用及内服的药。”

“你们不用同情我！！”夏君陌却朝着二人咆哮了一句，“如今死对我来说是一种解脱，你们用不着费尽心思留着我的命！”

“我可不能让你那么快解脱。”江若寒冷冷笑了笑，“你如果敢死，我要捏死你那奄奄一息的母后，就跟捏死只蚂蚁一样容易。”

“……你！！”夏君陌立马脸色大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