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云枫终于等到了上官鸣来京看他。

不过确切地说，此时的江云枫并没有等任何人。他已经顾不上这些了。

一见到上官鸣，江云枫就忍不住一头扑到他怀里，痛哭起来，“你说，最近怎么会发生这么多事呢！大哥不在了，爹还在战场上生死难料，三弟跑去找瑞王……阿鸣，我一个人在这里真的快要撑不住了！”

“我可怜的云枫。”上官鸣不住地轻抚着江云枫的肩背，“好了好了，没事了。之后我都在这里陪你，好么？”

“嗯……”江云枫在上官鸣怀中靠了好一会儿，才终于渐渐止住哭。

“你快忘了刚才的事吧！”平复了情绪的江云枫立马翻脸不认人，一把将上官鸣推开，“我只是想找个地方倾诉一下情绪！恰好遇上你了而已！”

上官鸣笑而不语。

“快滚快滚。”江云枫毫不客气地下了逐客令，“我这里还有一堆事要忙。”

“怎么那么快就撵我走？”上官鸣啧啧嘴，“亏我一回京城就来找你，连家都不曾回过。”

“……那你快回呗。”

“你陪我一起回去好不好？”上官鸣笑眯眯地问。

“啊？”江云枫感觉这请求真是猝不及防，怎么就忽然到了要见家长的地步！“我为什么要陪你！”

“二公子，”就在这时，一个小厮走过来，“夫人请您过去一趟。”

“我知道了。”江云枫看着小厮点点头，然后重新看向上官鸣，“你看吧，我就说我这里还忙着……你坐在这儿等我一下吧。”

上官鸣笑道：“不知咱们的娘有什么话要跟你说？”

“……闭嘴吧你！”

江云枫听到“咱们的娘”几个字，双颊绯红地恶狠狠瞪了上官鸣一眼，便先找母亲去了。

到了母亲房中，只见江夫人正一脸严肃。

“枫儿，坐吧。我有件事想跟你聊聊……就是关于你的婚事。”

“什么？？”这个话题吓了江云枫一跳，“娘，如今大哥尸骨未寒，你怎么会忽然提起这事！”

“就因为你大哥他不在了……你爹这次在战场上还不顺利……”江夫人的神情更加凝重，“瑞王如今凶多吉少，等老爷回来，皇上只怕是要清算他保护不力之罪……”

江云枫急道：“战场上刀剑无眼，谁又能保护得了谁？瑞王出事，这并不是爹的过错啊！”

“皇上心中有气，自然是要找个地方发泄的。”江夫人一脸苦笑，“枫儿，娘要说的就是如今的江家已经不比从前了……你必须找个适当的家族联谊。依娘看，刘元刘丞相家倒是不错的，他家恰好有个嫡女待嫁，与你身份正好般配。”

“……”江云枫对这话是听明白了——母亲是要为江家找靠山！

想他江家从前向来是人人都要巴结的对象，何时竟沦落到了这个地步？！

“对不起娘，我无意于用感情之事来谋利，我只想找个真心喜欢的人……”

“混账！”江夫人立时收起温婉神情，一声厉喝，“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想感情之事！何况我和你爹当初难道不是联姻吗？这些年来我们相敬如宾，联姻有什么不好？”

“相敬如宾……”江云枫喃喃重复着这几个字，心中却在想：父亲江震只怕根本没有真心喜欢过母亲，才会一个接一个地纳妾。

江云枫向来将父亲视作值得崇拜的大英雄，但唯有这点，他崇拜不起来，更不想效仿。

只是如今江家有难，也许，自己真的不能再只考虑个人情感问题了。

江云枫正踌躇着要如何回答母亲的话，忽听一个熟悉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江夫人，难道非要和刘家联姻不可吗？换作我上官家又如何？”

“上官鸣？！”江云枫被他的忽然推门而入吓了一跳，“谁许你偷听我和娘说话！”

“我若不偷听，又为何帮你解围呢？”上官鸣的脸上仍是那玩世不恭的笑意，“江夫人，在下欧阳鸣，乃是当朝右相上官峰的次子。”

“你说什么？！”江云枫一时间不由得瞠目结舌。

刘元是左相，上官峰是右相，所以对上官峰的鼎鼎大名江云枫当然是听过的。然而虽然都姓上官，江云枫却从来没想到上官鸣居然是上官家的孩子！

“你不是说你在京城只是个无名小卒吗？！”

上官鸣笑道：“的确是啊。我只是上官家一个小小庶子，可不是无名小卒吗？”

江云枫大怒：“你是不是觉得把我当傻瓜一样耍得团团转很好玩？！”

“上官公子，你刚才的意思是，”比起两人的打情骂俏，江夫人则是一脸严肃，“你有意与我儿联姻？”

“正是。”上官鸣不假思索地点点头。

“枫儿，”江夫人又认真地看向江云枫，“比起那刘元的女儿，你是不是更愿意和这位欧阳公子成亲？”她了解二儿子的脾气，若是他不肯点头的婚事，就是用绳子也把他捆不过去。

“……”江云枫一时间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他的确想过和上官鸣长相厮守，却绝不是为了利益。

现在这样算是什么？

“上官公子，你是否是想将枫儿娶到上官家？”江夫人已经开始和上官鸣谈条件，“枫儿他如今恐怕会接替他大哥的世子之位，将来大多数时候只怕得住在江家……”

听到这话，上官鸣微微皱眉。

江夫人误解了这皱眉的含义，连忙往回找补：“不过具体如何，还要等他爹回京之后定夺。我家老三也十分优秀，世子之位并不是非枫儿不可……”

这番话听得江云枫心中一阵阵地疼。

他并不在意把世子之位让给江吟书，可是，为什么母亲现在像是要为了江家卖掉自己一样？

他从小就跟母亲不太亲近，像是两人之间总隔着些什么，如今，他才终于明白隔着的到底是什么——

母亲实在过于理智了。理智得仿佛没有了情感似的。

“别说这些了。”上官鸣忍无可忍地打断了江夫人的话，“我不会长留在上官家，也就谈不上要把云枫娶到上官家。至于我们婚假的具体事宜，我想还是等江将军回京后再作商量。”

“如此也好。”江夫人点了点头。

“既然你们都达成一致了，”江云枫冷笑着开了口，“就请上官公子先回去吧。”

“你送我好不好？”上官鸣委屈巴巴地看向江云枫。

“你自己又不是找不到路。”

“枫儿！”江夫人斥责道，“你在闹什么小孩子脾气？还不快去送人家上官公子？”

“去就去！”

说是“送”，江云枫却恼怒地快步走在了前面。

上官鸣赶忙跟上去，“好啦云枫，我知道你生你娘的气……但这件事里面我是无辜的啊！”

“你无辜吗上官二公子？？”江云枫冷笑着回头看他一眼，“你可真会挑合适的时机出现在我江家啊！立马就能让娘把我给卖去你们家……佩服，佩服！”

“我那也是顺着你娘的话说。”上官鸣委屈得像只可怜的小狗，“我只是生怕你娶了那刘家的小姐而已。你放心，我不会勉强你做不愿意的事，这婚事只要你不点头，我又怎么可能硬来？”

江云枫“哼”了一声，怒气稍微收敛了几分，“行了你先回去吧。爹还在战场上厮杀，我最近是真没什么心情考虑感情问题。”

“好好，那我回去。”上官鸣听话地点点头，“这段时间我都会待在京城，有任何状况随时联络我好吗？不管能不能和你成亲，江家有任何需要，我都义不容辞。”

“……我知道了。”

原本见到上官鸣出现时，江云枫心中是很欢喜的，像是连日来黯淡的生活总算有了一丝暖色。

但现在他一想起这个人，却更加心烦意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