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雾朦胧，仙气浩渺，不知何处传来的簌簌琴音吵醒了池边人。

白色纱裙的少女缓缓睁开眼，视线扫视一圈后凝在了一处。

视线所至，黑衣青年端坐石椅上，手指拨动琴弦，面容皎洁，眼眸微垂，琴音袅袅，分外动听。

一曲闭，他才抬头看月和，道：“你来了。”

月和怔然道：“你认识我？”

黑衣青年道：“此为神界空明天，吾是墨容。”

听到此处， 月和拱手道：“墨容神尊。”

墨容站起身来，繁杂的黑色衣袍慢慢垂下，他俯身抱起古琴，道：“空明天只有我一人，你这次来是我所为。我观你喝下仙人醉，魂魄四处游飞，便拉你入此地。”

月和垂首打量自己，轻声道：“那我现在只是魂体？”

墨容道：“随我来。”

他朝前走去，步伐缓缓，黑色发带飘摇。

月和几步追上他，道：“神尊，我名月和。”

墨容稳稳颔首，道：“我知。”

空明天极为宽广，比寒律的长生天还大出几分。便是出了那湖池水地界，又走了半个时辰，才见前方的一处宅院。

院中有一棵高高的榕树，翠绿满枝。它肆无忌惮的生长，似是从来没被修剪过。

行至房前，墨容推开门，深褐色的木门“吱呀”作响，室内有光，照亮一屋。

墨容放下古琴，才转身对站在门口的月和道：“进来吧，我有事和你说。”

两人坐在屋内，墨容倒出一杯淡水给月和，自己也执起一杯，慢慢喝着。

月和握着茶杯，却没喝，她说：“神尊，你有何事交代？”

瓷白的杯子被轻轻放在木桌上，墨容道：“你天生灵胎，生有剑心，资质无双……你还记得自己的来历吗？”

月和摇头，道：“师傅说捡到我时，就只有我一人。”

墨容唇色极淡，脸上是类似没有表情的淡漠，却不冰冷。

“月和，你的剑心难得，若是不愿失之于人，早早解决的好。”

他手扣在桌上，轻轻一敲，一块半透明的宝石出现，漂浮在两人之间。

墨容道：“这东西可以替代你的剑心，你即使没了心，有它，也能毫无顾虑的活在世上。”

月和目光顷刻变的寒凉，“为何要代替剑心？”

墨容声音依旧淡然，不带一丝情绪起伏，“剑心珍贵，若是丢失，你不能再来一次了。”

白衣少女蹙眉，却不知他口中的再来一次为何意。

“仙人身死后，哪里还能再来一生。”

也许是上天仁善，不放心天生灵胎的她，才要她魂魄飘来此处的吧？

墨容道：“飞升后，修道之人脱身凡胎孕之仙身，仙骨……仙人身死，并不会真的死亡。若是魂魄还在，加之以自己的心脏，还可重生。”

月和第一次听说这事，她偏了偏头，无措道：“还可重生？”

墨容道：“是，还有魂魄，即能重生。”

月和沉默，不知墨容此言何意。

墨容又道：“我无诡计之想，但是你我相遇，便说与你听。”

既已说完，墨容干脆的又递一颗珠子给她，道：“此为养魂珠，可藏于魂体中。”

眼前两个极致宝物弥足珍贵，月和却迟迟没收，盯着墨容的眼眸道：“为何给我这些？为何要帮我？”

青年神尊寿命太长了，月和这样几万岁的年纪，在他眼中不过眨眼即逝，好像不值一提。

墨容道：“上天指令，我帮你一次。”

空明天中寂静无声，两人不说话后，静的都听见轻微的风声。

墨容道：“天色不早，挖心后你就自行离去吧。”

剜心之痛何其难忍，可在墨容口中，不过是随便一句罢了。

他立刻从眼前消失，化作薄雾，再不见踪迹。

两样宝物还在她眼前上下浮动，灵光闪闪，仙气浓郁，都是好东西。

沉思许久，月和轻轻摸在胸口处，指尖泛光，只需微微用力，指头就能深陷心口处。触摸到跳动的心脏。

明明只是魂体，此时却能感受到胸口处的起伏。

黑夜逐渐降临，屋内无光，黑暗早已吞噬一切。

片刻后，一声轻微的声响，是凶器刺入肉体的声响，又轻，又痛。

手捏住那颗剑心，一用力就扯出来了。

月和睁大眼睛，呼吸逐渐变的急促，痛感蔓延全身，脑海中疯狂转动以往的记忆，一幕幕，一片片……

剑心离体。

那颗宝石飘到月和的胸口处，替代了剑心。疯狂的思绪好像平复了些，好像也不是很痛了。

失去意识前，月和最后想到一句话，

“挖心，还真的只是一瞬间啊……”

放置在桌上是古琴缓缓响起，娟娟琴音响动，点点星芒汇入月和体内，修补着她体内创伤。

不知过了多久，她又睁眼时，眼前之景，有些眼熟，又极为陌生。

她定定看着屋顶出神，好一会才恢复过来，从地上爬起，动作僵硬的拍掉裙上脏污，这才发现，脚边全是灰尘。

“这是过了多久……我睡了多久。”

推开门，刺眼的光照在月和身上，她昏沉的脑子才又记起曾经，她亲手刨出剑心……

脖子上闪着光亮的石头特别非常，月和伸手拿起看了好一会，才又收回去。

手中还捏着一个圆球，

“养魂珠……”

————

上界中的月宫，本是假寐的月和眼睫微颤，她竟是真的睡着了。

睁眼后，抬起酸涩的右手，思考半晌，挥动水镜。

云川的面容霎时出现，他说：“月和，你找我何事？”

月和道：“在空明天中的墨容神尊……”

云川正在看书，闻言道：“哦？你说墨容啊……他一个人住在空明天已经快五十万年了。不管什么大事，他都不会出来的。”

月和眨眨眼，那之前的事……见到的墨容是怎么回事？

云川道：“墨容此人最是平淡，像是一湖死水，谁都不能波动他的情绪。我也只是多年前曾见过他一面。”

云川放下手中的书，站起来，走到书柜前，水镜也跟着他一起动。

他从书柜中抽一本书来，朝水镜前晃了晃，脸上一如既往的挂着微笑。

“月和，我最近得了几本好书，你抽个时间来云川书院拿吧。你也许久没有读书了……欸！人呢！”

水镜中的青衣少女早就挥灭了水镜，也再联系不上了。

而云川自觉无趣，把书一丢，出门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