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和在书院大门口坐了一会，才又慢慢的沿着青石台阶朝里走去。

山长还是站在刚才约会离开的位置上，见人回来，他也没有多少意外。

“山长……”

山长微笑道：“走吧。”

跟在山长身后，月和接过他一直拿着的毕业证书，纸如美眷，墨如白玉，浓淡相宜。

字体端庄，亦有一种风骨。

山长道：“这是你从我云川书院毕业的证明，好生收好。”

虽然月和不会因此那去找工作，可有证明也是好的。

“好的，山长。”

“月和，你明天想先学什么？”

“……”

“不是说有两个月假期吗？”她道。

山长道：“你刚才想要逃学，所以假期没有了。”

“你既然没想好明天要开始学什么，那我就给你定了。”

月和闷闷的点头，好一会才道：“山长。那我明天要学什么？”

“识时务者为俊杰。”

“……”

————

山长面容很温和，脾气看着也不差。可生气起来，比横眉冷对的夫子还可怕。

就如今天一般。

“月和，你交来的作业上写的是什么？”

山长白皙的指尖捏着两张纸，上面密密麻麻都是月和对题目的解释。

“山长，是我写的不好吗？”她写了这么多！

山长很突兀的笑了一声，道：“这纸上的回答，简直就是危言耸听。一派胡言。”

月和立马低头，打算听训。

山长看她这样子，无奈道：“我不是和你说了以和为贵吗？你文字中的杀气怎么还这么重？”

“山长，我的确的以和为贵啊！”月和指着纸上的第五行，“你看这，不就是你教我的吗？”

山长又看了一眼，更气了。

“以和为贵不是要你杀掉不主张和平的人！是要说服大家，向往和平！”

“山长，我不赞同你这个想法。”

月和眉眼冷肃，“我经历过战争，知晓战争的残酷，所以我很崇尚和平。但是要解决不了那些蛀虫，和平要到是时候才能达成呢！”

月和这个想法很偏执，她知道，山长也知道。

所以才会有这些作业。

“月和，你如此会得罪很多人的。”

“没关系的，山长。”她歪着头，把山长手中的纸接过来，“我实力强，他们能对我做什么？”

山长道：“要是有一天，你修为全无，只能任人摆布呢？”

“不会有这么一天的。”

月和摆摆手，拿着自己的作业走远了。

山长叹息一声，既定的命运啊……

月和在第十年夏，从云川书院的中介学府毕业了！

她研究生毕业了！

这真是一个极好的消息啊！

接过山长手中的她的学位证书，月和都要激动的流泪了！

她这十年过的真不容易啊！

学位证书上熟悉的字迹，是山长亲手写的。

月和道：“山长，我真的可以，彻底的从云川书院毕业了吗？”

隐藏的意思就是，我可以离开云川书院了吗？

山长笑道：“当然可以。”

月和脸上的笑容是藏都藏不住啊！

她欲要再说，山长就道：“你现在已经是云川书院的优秀毕业生了。所以！”

“我们特地出高价来聘请你成为云川书院的一名夫子！”

月和：……

她在这十多年了……

山长言笑宴宴：“月和，你之后就是云川书院的一名夫子了。”

“哦。”

“你不开心吗？”

“开心。”

又是一年春，月和靠在藏书阁中，她已经看完了第一层的全部书籍了。

这些年，山长说什么云川书院有夫子月和，广招天下学子。

那天，山长带着月和在书院门口站了一天，什么人都没有见到。

相反的，脸都笑僵硬了。

“对了，”山长恍然大悟，“我今年没有发送收弟子的通知。难怪都没人来。”

月和的沉默，震耳欲聋。

后来， 她才知道，山长这小子，在她毕业后就一直没有再招收弟子了。

现在整个云川书院，就只有她和山长两个人。

所以月和当上了夫子，也没人可教。

在之后山长的暗示下，月和直接住在了藏书阁中。一直一直看书，她看看看！

偶尔山长也会来见她，各拿一本书看。

“月和，看了这么多书感觉如何？”

“感觉……”她拿着书，轻轻翻了一页，“人果然得多读书，瞧瞧我都变了。”

“变什么了？”山长好奇的看她。

“我都变的不爱说话了。”她这么说。

山长静默了一瞬，道：“还有五层的书就可以出去了。”

此时他口中的出去是什么意思。两人心知肚明。

“山长，我继续看书了。”

山长甩了甩袖子，步伐潇洒的出去了。

她在云川书院也快有一千年了，看完手中最后一本书，藏书阁紧闭的大门终于开了。

藏书阁中的书多到数不胜数，九层楼的书，她可算是能出去了。

门外，山长已经在等着她了。

见她出来，山长笑道：“快一千年了。”

“是啊，我终于可以再也看不见山长了。”

山长眉眼弯弯，是月和从来没见过的笑。

想来山长也忍受不住这一千年的无聊时光吧！

“月和，你可以出去了。”

“沿着出山门的路，这次你是真的可以离开了。”

明明早就想离开的，现在临要走了，月和却没有立即离开。

“山长，我在书上看见，小清虚天是连接着上界的清虚天的，这是不是真的？”

不怪月和会怀疑，这么多年，山长真正生气的时候她竟是从来没见过。

一身青衫，气质温和如水。那是一种包容万物的感觉，山长从来不生气。

也或许是他生气很严重，可月和没有见过。

“是，小清虚天和大清虚天，是相通的。”山长道。

“那我以后还能见到你吗？”

“若是还有缘，我们会再见面的。”

雪色长裙的少女朝着前面走去，应该是不巧，云川书院下起了小雨。

雨水不大，却很是细密。一点点打湿了石子小路，青石台阶，翠色松柏，还有站在雨中朝外走的人。

月和没有用灵力隔开雨丝，任由它们沾湿自己的衣袍，发丝，脸庞。

走出了很远，月和回头，隔着雨丝最后看了山长一眼。

起雾了，月和没能看清山长的脸，却始终能感受他温润如水的视线，一直到她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