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秀才过来后，听那小男孩说话，还真是官话。

循例问那男孩还记不记得自己家在哪，父母叫什么名字，自己叫什么名字。

男孩只说了自己家在汴州，姓苏名田田，父母叫什么却是怎么都不肯说。

汴州，这名字有些熟。

“毑公，汴州在我们的哪一边呀？东西南北，在哪个方向呀？”

何秀才也被问懵了，汴州，他听说过，但具体在哪个方位他还真不知道，他这辈子走到最远的地方就是到了府城赶考，州府塘州。

塘州？这个名字没听过，但汴州这名字有呼之欲出的熟悉感，却是怎么都想不起来。

看着小男孩，李正如感觉，他没说实话，毫无根据，但女人的第六感告诉她他隐瞒了很多事情。

又让毑公问他，是怎么被掳的，又是怎么躲过了，不被那几个男人吃的？

“我在路边站着就被掳了，我跟他们说，不要杀我，等到了州府找到我家人，我家人会赏他们的。”

“他们能听懂你的话？”

“我不知道，我跟他们是这么说的，不知道有没有听懂，但他们没杀我就是了。”

“你被掳了几日？这几日都吃什么？”

“两日，我两日没吃东西了。”

“他们是怎么活下来的，你不吃东西，那你看到他们吃什么了吗？”

李正如指了指在另一边的那对姐弟。

“不知道，我没注意他们。”

他看到了，甚至他还尝了一下，但他不认识那些是什么。

被掳上板车后，他听不懂那些人说的话，又饿得紧，见那对姐弟拿着什么东西在吃，就直勾勾地看着他们。

那女孩见他一直盯着他们，很不舍地将手伸到他面前，摊开手掌，让他拿。

他便捡了几粒，学着那两个人扔进嘴里，有壳的，又硬，也没嚼出什么味来，实在是难吃。

李正如又让何秀才随便问几个问题，几个问题后，突然又问：“你家在哪？”

那男孩愣了一下，想了想。

“汴州。”

看到男孩的回答明显迟疑一下，看来家庭地址撒谎了，可是为什么要撒这种谎？

看着比她高不了多少的小男孩，就一小孩，吓一吓就好了。

“他撒谎了。”

此话一出，三个大人都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听错了。

还是李老头问出：“阿如是怎么看出他撒谎的。”

“第二次问他家在哪，他明显停下来想一下，才回答，这是在想前面答了哪一个呢。”

乖乖，老婆子说得不错，阿如被仙人教得老聪明了，李老头心里头默默地感叹。

阿如越发聪慧了，何秀才满眼的高兴。

我家阿如好厉害，连岳丈都没发现那男孩说谎，李家宝一脸的自豪，阿如太长脸了。

“毑公，你帮我吓吓他。”

李正如看着何秀才，语言不通实在是不好，说句话都要找人翻译。

“就吓他不说实话就扔下他不管，丢他一个人在这里，很快就会被狼吃掉，要不就被人拐走，或者他在这荒地里，没人救，没吃没喝的，最后渴死饿死，再也见不到家人了……”

听着李正如的话，何秀才就尴尬了，这种小孩子互相恐吓的话，他怎好意思传？

这男孩看起来也就小孙女一般大，他一把年纪，都做了很多年爷爷，还说这种话吓小孩？这不就是为老不尊吗，不好，不好。

李正如见何秀才半晌都不说话，催促毑公快传呀。

再一看，在月色下，何秀才的脸上隐约透着为难的神情，才后知后觉地灵光一现，这是不好意思？

看看何秀才又看看那小男孩，的确是她让毑公难做了，让一个知书达理的老人家去恐吓一个小孩子，说出去是不好听。

可是没办法呀，他们这些人只有毑公会官话，可以和小男孩对话。

直觉告诉她，这小男孩知道一些对他们有用的事情。

“毑公，要不你劝劝他，就说是我说的。如果他不说实话，不说点有用的东西，就抛下他了，看到那狼没，不说实话我就让那狼咬他。”

既然何秀才不好意思，李正如只能换个方式，先说通何秀才帮她翻译。

“毑公，这男孩衣着光鲜，肯定家世不凡，这种人家知道的事情多。

别看他人小，正是因为他人小，他家大人说话才不设防，他肯定听见一些事情。

他肯定还瞒了一些重要的东西，你就劝劝他。”

吓人，何秀才是干不出来，但劝人这活何秀才还是可以试一试。

又是一番对话劝说，也不知道说了什么，只见何秀才指指他们，又指指二哈，还指指掳人的板车，最后不知道何秀才到底是怎么说的，那男孩终于不淡定了，嘴越来越扁，最后哇的一声哭了……

在小男孩子的哭声中，李家三人抬头看看何秀才，又低头看看那已经哭得伤心裂肺的小男孩，刚才不是还很为难地说不要吓小孩子吗？

何秀才也没想到，他只是将阿如劝说的话和这男娃说了，结果这男娃什么都没说就先哭为敬。

折腾了一晚，李正如快要顶不住，只觉得眼皮耷拉下来，又困了，也没了耐心，冲着男孩喊：“哭什么哭，不老实交代，就扔你在这里。”

说完就拉着李家宝的手。

“阿父，走，我们回车上了，不管他们了，我困了。”

三个大人见阿如好像真的困了，他们其实并不觉得能从小男娃这里问出什么来，还是先将阿如抱回牛车上去，至于这三个孩子，等他们想出法子再说吧。

那男孩哭得正伤心，泪眼蒙蒙的就见那三人似乎真的不管他了，又转头看了看站在旁边盯着他的狼，一下就心急了，哭着喊道。

“我说，我说……”

三人还是没停下来，男孩更着急了。

“那些匈奴鞑靼要杀过来了。”

这句话威力十足，惊得何秀才立刻转过身。

“你是说匈奴鞑靼？”

“是，正是匈奴鞑靼，他们已经杀到翼州了。”

能回身理他就好，他不想被狼吃掉。

听到何秀才的惊呼，其他人也知道男孩似乎说了什么重要的信息，也转身回来，看着那小男孩和何秀才。

“你怎么知道的？”

“那些流军说的。”

“流军？你看到流军了？”

“没看到，但我听到那些人都在喊乱兵来了，乱兵来了……快跑……”

“你是什么时候听到乱兵来的？”

想起今晚那些四处仓皇而逃的人，三大一小都心里一沉。

“前两天听到的，后面那些人在喊乱兵来了，一下大家都跑起来，我才被他们冲得和家人走散了。

也因为这样，我才被那男人给掳了。\"

“两日前吗？那被掳之后你还见过乱兵吗？今晚你们都在逃什么？”

“没见过，但大家都在逃，都在喊后面有乱兵在追。”

看着这几人，应该是一家子，他有人护着都能被冲散被掳了，这一家子有老有小还这么齐整，如果他能被这家人带上，是不是就能走出这片荒地。

“那些人的话好多也听不明白，就听到有些说官话的说后头有乱兵。”

这倒是真的大实话，走到这地，这边人说的话好多他都听不明白。

“说后面的乱兵乱杀人，抢钱抢粮，一个不高兴就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