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这厨房还热火朝天的，蒋芷也不好多逗留。

“行！我这就还有一两个菜了！”蒋母扯了嗓子喊。

蒋芷走到柜台找个充电线的功夫，蒋小姨已经是连环十八问。

“小芷，听你妈说，你现在画画可赚钱了！”蒋小姨看着这会没人，逮着谁就要唠上一两句。

“不多，就赚些生活费和学费。”蒋芷终于找到个没有损坏的充电线。

这十条充电线，八条都半残疾。

“那也不少啊，不过啊，这工作再怎么样也没有找个公务员当当好啊。”

“嗯嗯嗯，我也就随便画画。”

蒋芷拿出平板，“小姨，我这还有点工作要做，您忙。”不等下一句，立马戴上了蓝牙耳机，离开收银台。

大堂旁边是个小厅，一道玻璃移门隔绝了厅与大堂，小厅墙上开了一片窗，玻璃窗扇与木雕结合，融于夜色中，一窗一景，移窗换景。

蒋芷最近接了几个活，把买家发来的照片动漫化。

但也不得不说，这小姑娘一个个的要求可不少，一幅原稿改了没有八次都有七次，问题是蒋芷有一次误把原稿发过去，她就一口咬定这次改的不错。

没办法，谁叫人家是甲方爸爸呢。

窗下就是一条梨花木长桌，搭配同色系的高脚凳。

蒋芷把音量调大，贝斯与小号在耳边开了交响乐团，蒋芷要不是碍于形象可能早就已经开始摇头晃脑了。

大概画了十来分钟，线稿开始上色，就看见蒋母把一碗金黄色稠乎乎的端到桌面上，上面还冒着热腾腾的白气。

一摘下耳机，果不其然，就是蒋母的大嗓门，“叫了你八百次都不会应一句。”

“嘿嘿。”蒋芷拿起勺子捞了几下，汤匙上满是长而细的鸡丝与鱼翅。

“你齐阿姨家的大外甥啊，考上了华清大学，这不，特地来加菜，开了两桌，还让我去吃，你要是早点回来，就让你去她那席吃点。”

蒋芷舀一勺，呼出白蒙蒙的热气，“别，人家外甥考上大学，我去干嘛，又不是我考上，再说，我也考不上啊。”

蒋芷对自己的水平还是非常了解的，不该想的，莫强求。

“害，你这死丫头。”蒋母恨铁不成钢，但她自己也知道，蒋芷考不上是事实啊。

但今晚那两席桌上有好东西也是事实，有便宜不占，王八蛋啊。

“吃完了跟我去和人家打个招呼呗。”蒋母看着蒋芷因为吃东西的动作露出平坦的小腹，把那衣服往下拽了拽。

“又穿这衣服......露着这个肚子，要是寒了你可别哭。”

“大夏天，我又不是天天穿，不去不去。”蒋芷是一百个拒绝，仿佛去的不是一个包间，是一个盘丝洞。

光是靠想想都能知道，洞里的千年蜘蛛精的唾沫在空中自由的飞翔，那叫喊声隔着包厢的门都听的到。

仿佛只有在大力嘶吼的时，脸上血管膨胀，满脸通红，能让她们有那么几秒的容光焕发。

“不管你了。”蒋母从刚开始见到她的满心欢喜与意外到了现在已经恍如消耗殆尽，不知道还有没有百分之十的容量。

说完蒋母就离开了房间。

蒋芷看了，是止不住的叹息，太惨了，我要不再回学校待几天，续续费。

一碗满满的鱼翅羹已然见了低，蒋芷咂咂嘴，不得不感叹一句回家真好。

就是温存时间有点短。

但也不知道怎么这安静瞬间就被打破了。

“哎哟，小芷都这么大了！”蒋芷眼睁睁看着玻璃门被打开，一个接一个的阿姨涌了进来。

哦豁。

蒋芷脑海里的警铃大震，妈！！！

“几时回来的，咋没有去我们那吃饭呢！”另一个阿姨也开了腔。

“这姑娘瘦了点啊，之前那小脸还是圆乎乎的！”

蒋芷心想：我可真是谢谢你啊阿姨。

还有一个阿姨冲到她面前用她戴着大鸽子蛋的手握住了她的手，脸上堆砌着兴奋的笑容，“那我可把我家那丫头安心交给你了，她可成天嚷嚷着要学画画。”

这话说得蒋芷一头雾水，这，这什么叫交给她啊喂。

“来来来，加个微信。”这场面，蒋芷一愣一愣的掏出手机，扫码。

能不扫吗？

能吗？

这哪是发问，光是那问号都能把她砸晕。

阿姨们一人一口水都能把她给溺死。

“好好好，那我们先走啦。”那位加了微信的阿姨今天可谓是双喜临门啊。

蒋芷嘴角挂起标准微笑，五指张开，有节奏的摇动手腕，要是店里招礼仪小姐，她绝对义不容辞。

“阿姨，再见，拜拜！”

“小芷啊，下次穿多点，都露肚子了！会着凉的！”有个喊不出名字的阿姨还特地折回来，在她耳边说，读音上该重调的重调，极其的富含感情。

“好嘞，好的好的。”下次我裹个布把自己缠成木乃伊行不。

倒是没看见那位考华清的状元郎。

不看也罢。

又不是帅哥。

齐延看见人群好几个阿姨推开了玻璃，没再关上，可以听到里面的说话声。

和记忆里的每个音节都再次交叠重合。

“可以拍个照嘛？”女孩温热的手臂贴了上来搂着他厚重的玩偶服。

高一，原本不想参加任何社团的齐延愣是被同学一起拉进了动漫社，恰好赶上了学校义卖节。

由于他不想去参加晚会演出，但摊位需要有社员穿上玩偶服去摆摊，然后吸引人来拍照，很明显，闲杂人员——齐延，就是最好的人选。

“不行。”齐延听完，毫不犹豫的直接拒绝。

“别啊，你看你个社恐，带上头套，谁还认得出你，放一百个心好吧。”动漫社社长是这么说的。

加上他不答应，这个社长跟了他好几天，吃饭，回宿舍，甚至一下课就守在了他班级门口，不知道的还以为齐延被高年级学长欺负了。

愣是一哭二闹三上吊的，齐延被迫答应。

万万没想到，拿到手的竟然是个女性动漫玩偶服，还有着长长的紫色耳朵。

然而，当时不知道谁把消息传成了是一个猥琐好色男穿了玩偶服，摊位只有零星几个人。

当时根本没人主动上去拥抱或者拍照，旁边的几个cosser倒是被人潮围住，这就显得格外诡异。对于这个局面，其他社员也没想过，但来摊位的人已经多到顾不上管这件事了。

有那么几个人想要上来合照，却总是会被其他人拉走。

大夏天的天气很热，齐延走到人烟稀少的楼梯口后，把头套脱了夹在腋下，走到自动贩卖水机器前，拿着社长的感谢品——刚好足够买一瓶矿泉水的硬币。

按下按钮。

“塔拉”

齐延拧开瓶盖，“咕噜咕噜”，半瓶水入了喉，解去二分一的暑热。

额头的碎发被汗水打湿，玩偶服里的校服衬衫也湿透了，汗珠由脖子滚入衣领里，把那轻薄布料一点点浸透，白色掺杂几分透明。

“你好，可以拍个照嘛。”女声从背后传入耳里。

齐延一愣，背对着来人，快速捞起地上的玩偶头，往头上戴，一阵手忙脚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