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的意思是，您觉得您是吃了这个药才好的？

以前更不舒服吗？头晕头痛，睡不好？”

姜柠需要了解顾玖玖外婆对这个药的依赖程度到了何种地步，还是本意也抗拒吃药呢。

当然，要是后者的话更好，最怕是重度依赖。

那就有点难办了。

“头晕这些倒是没有，只是成夜成夜地睡不好觉，这第二天醒来也无精打采。”

外婆思索了一下。

“您是心事太重了吧，想得太多，可是睡不着的噢。”

姜柠对失眠实在是太了解了，顾玖玖的外婆除了糖尿病，也没有其他的病史，每年都会定时地去体检。

这样就可以排除掉一些疾病导致地失眠。

当然，外在因素也不可避免，比如睡眠环境。

“怎么能不想啊，我这不想，谁又替他们想想……”

但凡外婆多去走走，思绪也许都没这么繁杂。

有些事可能走两步，风一吹就散了。

她说的“他们”应该指的就是她的舅舅一家三口吧。

确实是个不小的累赘。

“那您常做梦吗，一般会梦见什么？”

梦境最能反应一个人的潜意识里的所思所想，是大脑最真实的反馈。

外婆顺着姜柠的话去想。

“梦啊，梦见过我老头子，也梦见过在老房子里做饺子皮，自己包饺子呢。

我以前一个人住老房子的时候，隔壁的老姐姐去我那打麻将，就爱吃我做的饺子。”

外婆很想念以前的生活，虽然是一个人住在空荡荡的房子里，会很无聊孤寂，但也就那一会。

早上起来约着几个牌友去附近的茶楼里喝早茶，一顿茶从早吃到午。

再约着一起回家里开台，打到饭点，去市场买个菜，自己煮点，晚上看会电视，困了就睡。

日复一日，却很——自由。

吃想吃的，每天也都挺快乐。

可自从和大儿子一家一起住了，怎么就越来越感到孤寂呢……

太奇怪了。

“外婆，儿孙自有儿孙福。

当孩子从妈妈肚子里出来，发出第一声啼哭后，就意味着他们已经成为了一个独立的个体；

当他们踏入社会，也意味着母亲该彻底放手了。”

顾玖玖外婆的焦虑就来自于过度关心，始终不敢放手。

虽然也有顾玖玖她舅母一家的问题，把老人捆在身边，却又没有考虑到老人也有自己的生活。

不是三岁孩童，只懂听从。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可“子”却未能懂母半点苦心，怎不悲？

外婆听了这段话，久久未言。

“那可是我一手看着长大的孩子，他哇哇落地，第一次叫妈妈，我到现在都还记得……”

人之初，性本善，不违法违规就已经是保持了做人的道德底线。

姜柠的一部分目的也达到，让外婆意识到这个问题。

只需要轻轻的推波助澜一下，其余的就交由时间的发酵。

“外婆，我听说玖玖她舅母认识一个田老板？”

直接问顾玖玖她舅母，可能不太可行。

“是啊，我的药还是她舅母跟人家田老板买的呢，人家田老板过年过节还会送一些礼呢。”

外婆指了指角落里还有几个礼品袋子，上面还有统一的公司logo。

和田药业有限公司。

姜柠赶紧拿手机给王武发了信息，这个和田药企应该就是专门做这类假药的公司。

“好嘞，这个药一盒多少钱啊，我一个二叔婆她也有点焦虑的症状。”

姜柠看着手机里，王武回复说收到。

“这个药，也还不便宜呢，我天天吃，这一个月也要吃三盒，一盒也要一百二。

不过这个药只对老年人有效，你那二叔婆要是年纪和我差不多，那就可以买一盒试试。”

外婆对这个药是深信不疑。

姜柠感觉头有点大，这个药确定没有添加什么不该加的成分吗？

怎么还自来水倾情推荐呢？

这会，顾玖玖也下来了，坐到了姜柠旁边，“咳咳。”

这次，也算不上一无所获。

“外婆您就别管舅母说的那些屁话了，想吃什么吃什么，想玩什么玩什么，哪来那么多条条框框，您以前不也都这么过吗？”

外婆笑着看着外孙女，抚摸着她的手背，一眨眼孩子都这么大了。

对于自己的女儿，她从小到大都没有让她操过心，嫁的人好，生的女儿也省心。

“外婆的事，你们就别操心了，我过得挺好的。”

姜柠和顾玖玖对视一眼，都看出了对方眼里的深意。

你永远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

墙上古旧的电子钟表显示时间差不多到点了，顾玖玖舅舅一家人也差不多回来了，姜柠她们也准备开溜了。

“外婆，那我们下次来看您，您不会嫌我烦吧？”

姜柠把顾玖玖刚刚塞给她的东西偷偷放入包中。

“怎么会，你们来，陪我聊这么久，我还怕你们嫌我这个老太婆啰嗦呢。”

外婆这会比起刚来的那会，明显精气神都好多了。

这不过两个小时，这效果堪比魔法。

“好嘞。”

姜柠和顾玖玖出门，被外婆目送着离开。

车子离开，直到消失在了外婆的视线里，姜柠把车靠在河堤边停车，从包里掏出刚刚顾玖玖的收获。

一个空药盒。

上次顾玖玖由于新手上任，手抖了，拍出的照片也算不上太清楚。

这次起码不是新手上路了，直接找到了一个空药盒拿了出来。

“适用人群，70岁以上？主要治疗症状为：焦虑症、抑郁症、精神气不足、失眠……”

姜柠直接把上面的字样读了出来。

“生产企业，和田药业有限公司，没有批准文号，这药，不合规。”

姜柠一针见血的把重点指了出来。

“要是这是从国外进口回来的药呢？”顾玖玖问。

“那也得在国家药监局的网站上搜得到，你看这包装，唯一的字母还是拼音，他说是进口药，你信？”

姜柠拿起药盒在顾玖玖面前晃了晃。

顾玖玖撇撇嘴，“药嘛，不都是进-口的嘛。”

姜柠无语凝噎，把药盒给回她，“发信息给王武，这次，拍高清点啦！99号特工。”

“yes，sir！”

车子重新起动，驶入车流之中。

夜静，屋内也静悄悄。

姜柠躺在床上，脑海里播放这一个月见到的、经历的画面。

在水田村的时候，顾老伯的自寻短见，再到顾玖玖外婆被拘束在家人身边的萎靡。

好像很多人都忽略了，老人，也是有自己的内心世界。

大家都把目光聚集在了青少年，还有三十岁以下的成年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