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情？无用。”

“垂怜？无用。”

“只要我现在能够成神，我肯定不择手段，死再多人，与我何干？”

“可惜......不成神，终究徒劳。”

尹修垂下头，久久不动。

神之一字，横在他心头，仿佛在他和高高在上的神明之间横跨了一道天堑。

对于洛维萨大陆的魔法师而言，法神便是终其一生所追求的极致，或者说，是在梦中才能幻想拥有的境界。

在这个法圣罕有，法神消迹的时代，志向与追求一而再再而三的降低。

但尹修不一样，以他的眼界，已经跳出了这套系统化的等级规则之外，看向了更加广袤的那片天地。

“哪怕做了万般，成神还是不易。”

尹修皱了皱眉头。

有一丝浅浅的流光出现在了他的魔力源泉附近，极微，极小，极亮。

尹修的脑海里仿佛出现了一片煌煌的黑白棋盘空间，始一出现，便占据了他所有的心神。

棋有的大如山壑，也有小如尘埃，映照在棋身上，构建得巧妙自如。

对局之人，容貌模糊不清。

是人非人，是鬼非鬼，是他，也非他。

每走一步，指尖落下，流光便亮上一分。

等棋盘占满，两人对垒的速度越来越快，棋盘上方虚影频现，流光已经覆盖上了整个魔力源泉，璀璨如星斗，无法直视。

一子绝杀！

棋局终落！

对垒，耗费的多是心神算计，下第一步，便早已安排好了后续的每一步，不管对方下在哪，都在意料之中，有了应对之法。

围困的黑棋湮灭在了棋盘之上，除了排列整齐的白棋之外，棋盘上再没有黑棋！

凝视着这一盘取胜绝杀的棋局。

尹修的心里陡然生出了许久都未见的明悟。

不是光明神，不是其他神明。

不需要借鉴任何人的路，也不需要借助别人的指引。

他的心里，有最真实的指引。

早在来到大陆，无需其他外物的介入，已有一条通天坦途要他去走。

只要遵从内心，那么挡在前路的障碍，尽被诛毁，不留余地。

不管是曾经出现，现在已经销声匿迹的系统，因为他的强大，所以再不敢对他的做法保持置喙。

还是高天之上的神明，没有发现危险，所以不去杜绝危险。

不管是自身的强大，还是神明的自大，对于他来说，已经是极为宽裕的条件。

成就神明，一指化规则，本源的魔法元素随心而动，这是多让人向往的一个程度。

尹修的右手缓缓抬起，手心正中央，缓缓落下一颗金色的光明种子。

上面散发的是最神圣温暖的力量。

如果神明轻轻一点种子，这枚种子会立刻发芽，生长，开花，结果，回溯光明的一生，最后化为尘土。

一切爱恨，化为淡漠。

无爱，无欲，无求。

他好像不一样，他有一只需要人疼的小恶魔。

尹修伸手捂上了自己的胸口。

心里有一种声音让他勘破，勘破。

无数道从虚幻空间传来的声音，不断从他耳边响起。

“他会死，你会死，他会死，你会死，神是不需要感情的！”

“最后，最后，你会亲手杀了他，哈哈哈，有趣啊！”

“当成神和情爱二选一的时候，你会选择什么呢？这是一个有趣的答案，也是一个你会反悔的答案，没办法，没办法......”

“机会放在面前，一个是寥寥死去，一个是成就神明，很好选的是吗？现在有多爱，后面就有多恨！”

“呵呵呵，小哥可真是心狠呢，是不是要用情来成就神明呢？奴家知道有个方法，叫做自斩哦～～哈哈～。”

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尖利刺耳，不断盘旋在尹修耳畔，穿刺声几乎叫嚣耳膜。

与其说是不间断的恶意引导，更像是一种藏在阴暗地底的诅咒，诅咒上沾满了罪恶的鲜血，诅咒的人处于无法挣脱的泥沼之中。

他们疯狂，他们兴奋，他们惊喜！

有人来了，终于有人来了！

感情。

友情，亲情，爱情，皆是感情的一类。

这个人，面对的，是最能体会酸甜苦辣百般滋味的情爱，好玩，好玩！

爱情可是最好玩的东西！

两情相许者反目成仇，一心单恋者心生妒忌，自作多情者崩溃绝望，爱而不得者自我欺骗。

他们使劲蛊惑，想要将尹修拉入堕落的狱途中，一起为伴。

尹修想到的最类似这种蛊惑生物的，便是恶魔。

“勘破什么？我的小恶魔吗？”

尹修微微一笑，杂乱的声音尽数被一一镇压，耳边重新落得一片平静。

躁动的心随着声音的消失，缓缓平息，残余的话语影子也渐渐淡去，似乎要被抹去一切痕迹。

“二选一，为什么一定要杀了，难道不能分开吗？”

等到一切被消化，尹修眸子微微眯起，抓住了记忆中声音突出的重点。

似乎强调的都是杀和死？

成神和恶魔二选一的话，为什么恶魔变成了恶魔活的选项。

在这些未知声音眼里，是成神和恶魔活二选一。

想到那个活灵活现，性子天真恶毒的小恶魔会死去，永远闭上那双红色的眸子，尹修心头出现了微微不适，蕴着一种挥之不去的情感。

垂在坐垫上的手指张开，修长的指骨屈起，想要微微触碰到某个未知的地方。

“难道，不可以带着他吗？”

尹修的想法出来后，他心中没有感受到丝毫惊讶，很坦然的接受了自己的情绪。

不知道这是不是爱，但是经过相处，小恶魔在他心里已经占据了一个地位。

不多，但很牢固。

没有了小恶魔，便会缺一个小角。

成就神明是他来到这片大陆后，在自己心中立的一个目标。

也是心中指引最终的通向之处。

以后的以后，尹修会知道，成神和小恶魔活，真的是一个二选一的东西。

但，不是他选。

他可以都选，但他以为的可以，并不知道别人也觉得可以。

情爱误人，只能说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