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兽王扳她的脸面对着自己，久久地凝望着她的眼睛，细声细语地讲道理，以金龙女的性格，丢了媳妇肯定会撵来，若母后有个三长两短，就是万兽王的不孝。

作为媳妇儿的王妃应回去安顿好母后，再说了，后方的粮草和药草也是一件天大的事情，冰天雪地里拔清肌草也是一件苦差事，王妃理应办好此件头等大事。

“谁知道……”她撅着嘴，想说，谁知道你能不能活着回来，大清早不敢说不吉利的话，硬生生将余下的话吞进肚子里。

白子略扭头瞅着万兽王，“我会保护她。”

白子文气得一扬手抽在他脑袋上，“自己还不死不活的，你拿什么保护她？有你这样添乱的吗？你俩从小就到处惹祸，惹的祸还少了？你滚回去把药草收了，家里也没人干活。”

“我不回！家里多的是小媳妇拔草，我一个大男人不上战场去拔什么草，你不嫌丢人，我还嫌丢人，”白子略一赌气猛地站起来，扯住了未愈合的箭伤处，痛得捂住伤口坐了下去。

马蹄击雪，远远，半鹿王就听出金龙女焦急驾马的声音，不知是福是祸赶紧跑来通传，金龙女太后来了。

万兽王站在二楼围栏处迎接，金龙女根本不用下马，直接从马背上跃上二楼，“儿子，媳妇也跑来了？”

丢了多久了，现在才发现。

一众人想笑不敢笑，金龙女气呼呼地说，小妮子哄骗她，说去白国收药草，她还亲自把小妮子送到白国，结果一去不回，她觉得不对劲，派婢女去白国，才知道上了当。

半鹿王恰好赶到太后身边，向太后揖一个礼，乐颠颠地帮腔，小妮子担心万兽王没人照顾，死乞白赖地来了，赶都赶不走。

“骂就行了，千万别打，打坏了，谁给我生孙子，”太后看他走路还一瘸一拐，瞪大一对龙眼就开骂，“鹿天宇，你少给老娘打马虎眼，你三个媳妇儿怎不带一个出来照顾你？我家就一个媳妇儿，没了就真没了。”

“义母，我那三个媳妇儿一个不顶一个，拿不动刀拿不动枪，真来了，就不是她们照顾我，是我照顾她们了。”鹿天宇的一条三寸不烂之舌如巧簧，说得太后也挑不出毛病。

太后兴师动众地来了，白公主躲在白子文身后不敢露面，太后眼尖，一把将她揪出来，伸手就摸她扁平的肚子，“媳妇儿，你可得悠着点，说不定肚子里早就有我的小孙孙了。”

这白子文好不难堪，虽然白公主已经嫁了万兽王，但临战前夕才成亲，太后这一出不就向世人公告，白公主不媒不婚孕子？

万兽王讪讪地笑笑，“母后！几个月前我俩还没成亲呢。”

太后瞪一眼万兽王，“你快活的时候怎就没想过还没有成亲？”

金龙女说话向来不讲究，越说越离谱，说不定还有更难听的话儿等着他，他不敢再辩解，索性紧闭双唇。

“豹子儿呢？”半豹王与太后性格相投，见面情同母子。

鹿天宇将半豹王拦路损毁巨型攻城器的任务详细告知了太后，太后不屑地说，“才损了一架，多不值当。”

太后的身影渐模糊，万兽王伸手揪她的胳膊，太后已没了影。白家三兄妹眼睁睁看着一人一人神奇地消失眼前，也没有更好的法子，只能并排坐在石阶上等待。

子车干途经纳闷三兄妹如同一辙的表情，问清情况说声不妙也才不见了。

白子略头一次见到万兽人的瞬间转移，惊奇地揉揉眼睛，“靠，这几个人说没就没了。”

“放你的屁，什么叫说没就没了，不好好说话，闭上你的乌鸦嘴，”白子文曲起中指狠狠地敲了一下白子略的脑袋瓜子，站起身不安地探望北疆深处。

茫茫大雪之下，连只鸟影都没有。

白公主心急如焚，双手合十，祈求上天保佑。

金龙女没有说假话，惹祸的功夫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咚地一声，台阶下滚出来两个人，子车干抱着万兽王，“快，快，表哥中了紫金箭。”

白公主吓得双腿发软，嘴唇不停地哆嗦，“清肌……草，清……肌草……”

白子文和子车干将万兽王抬进石室棉褥上，白子略飞快取来清肌草。

之前中过紫金毒，再次中箭仍不能避免。

万兽王的眼珠子一动不动地看着她，她咬碎清肌草，喂进他的嘴，两手撕开衣裳，咬碎的汁液吐在箭伤处，黑黝黝的体液渗出伤口，散发着浓臭的腥味。

以白子略的经验，必定内服外敷，白子文端来清肌草水灌他吞下，整条胳膊又红又肿。

她俯下身，学着医师的样子，一口一口吸出浓黑腥臭的毒汁，敷上一层清肌草，不停地挤压伤口，如此反复不停。

一个个陆续回来，满身血污站在一旁喘气，衣裳上的血液擦在城墙上，滴到地上。

金龙女吓得跪在旁边哭泣，他努力抽动着嘴，说不出一个字。

白公主伏在他身上还在不停地吸吮出毒液，不一会，他的喉咙咕嘟嘟响了一下，再灌下一满碗清肌草水，面部肌肉逐渐恢复了行动能力，胳膊也小了一圈，伤口流着渐稀的毒液。

“我的儿，”此时的金龙女好是可怜。

万兽王脸部肌肉努力抽动了许久，断断续续在说，“接应……施……豹子，准备清肌……”

半鹿王立刻懂了他的意思，对着窗户高喊一声，“吴兆天！”

正在努力工防的半熊王吴兆天出现在石室，“鹿天宇，你死了娘还是死了爹，鬼嚎什么？”

“快……”万兽王抬起了一个指头，半鹿王不待他问个究竟，“快，带上精兵接应施豹子，半豹家受了紫金伤。”

白公主吸吮着毒液，还不忘告诉半熊王，“不要……告诉士兵，万兽王受了紫金……伤。”

她的嘴唇麻痹，舌头更是笨拙，话说得不清不楚，还被牙齿咬了一口。

吴兆天在城墙上一路狂奔，高声呼喊，“半熊半豹半狮侍卫听令，空庭集合，空庭集合……”

窗外呼啦啦响，人影子飞来飞去，从城墙上跃到空庭，一个鹞子翻身从石碉堡外翻到空庭。

半熊王脑子与他的体魄不相上下，瞬间醒悟贵在速度，而这几个王的侍卫都能瞬间转移。

万兽王努力侧着头，努力抽动着嘴唇，发出几个字，“子文，回，清肌草。”

白子文听懂了断句，以眼前的情势来看，他运输来的清肌草远远不够，孰轻孰重，他自懂得掂量，不再拘泥杀异族，揖揖手，匆匆骑上马带上运输队急急往回走。

医师将大麻袋的清肌草提早研磨成汁，放置大水盆里备用，炉灶里的清肌草水浓郁得满庭绿草气息。

她一直小口小口地喂他饮水，额角渗出密密的汗珠，她抬起衣袖轻轻替他擦干。

他阖目养神，她的心碎了，大战还未开始，万兽王就中了紫金铁毒，而且比其他的士兵更严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