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宁静。

脚踩上枯叶发出清晰的声音，不远处，有一团亮光，梓若子从崖底找来小冰，一起蹲坐在荆棘处，一团朦胧的亮光映着章老头的身影，他挥起锄头挖着土，不大一会，挖了一条长方形的深坑。

他跳进深坑，埋下腰拔拉着坑里的东西，不一会，得意地嘿嘿笑了两声，“泼妇真的下了毒手，嘿嘿，老兄，别怪我拉你垫背，你欠我的钱就当拿命抵了。”

她慢慢走到坑边，一张麻布片子包裹着一具死尸，麻布片被张老头翻得乱七八糟，露出一张年轻发青的脸，紧闭的唇，脖子上一道刀斧印。

老混蛋抬起头看见了她，毫不畏惧地奸笑一声，“这就是你小夫人杀人的罪证。”

“我觉得是你杀的。”

“让警察来查。”老混蛋从坑里跳下来，她一脚把他重新踹回深坑，他恶毒的小眼睛滴溜溜转了一圈，“别说我小看你，你杀不了我。”

老混蛋的脸干巴巴的，眼睛很是恶毒淫邪，若他此时痛哭流涕，说不定她的心还软一下，但老混蛋已经拿捏到了小夫人的把柄，本就不是一个识趣的人。

“我说呀，你赶紧找小夫人商量商量，我的要价不高，八十万。”

她迅速取了弓，搭上箭，老混蛋并不以为然。吱，一箭穿风而去，箭头好像遇上了阻力，临近他时，箭硬生生地折断了。

老混蛋阴笑了一声，摸出一个黑漆漆的玩意儿，朝她一扔，她还没看清楚，玩意儿已到了跟前。

她握着弓一下子抽飞了黑乎乎的东西，正当她松了一口气，黑乎乎的东西掉头又朝自己刺来。

矛。

这下她看清了。

老混蛋趁她对付着矛，往上爬，小冰呲牙将他逼回深坑，不管他朝往哪里爬，小冰都在上头等着他。

小冰与老混蛋杠上了，梓若子与矛扛上了，暂时都分不出胜负，终于，她瞅准了一个机会，使劲将矛抽向老混蛋。

老混蛋始料不及矛竟然刹不住车，一下子划破了他的皮肤，黑色的血涌了出来。

老混蛋的眼睛突然瞪成了鸡蛋，摸一把黑乎乎的血，伤处的黑处迅速蔓延，半张脸也黑了，他一歪，倒在坑里，喘着大气，一对眼睛不甘心地瞪着她。

“老混蛋，我替天收你。”

“你的太平日子结束了，恶梦才真正开始。”坑里的老混蛋捏着矛露出笑容。

“不用吓唬老子，老子从出生起，就没有‘太平’两个字。”她不敢离开半步，让小冰拖来火油。

老混蛋变了脸色，两肘撑着地哆嗦着往后挪，她一桶火油全部浇在他的身上，点燃火机扔到他身上。

熊熊火光照亮了树林，老混蛋惨叫了几声，身体在火里没挣扎几下，直到烧成灰，梓若子才埋了土。

朱家确实鬼祟，不知埋了多少恶人恶鬼。忐忑至凌晨时分，蛾儿姐已四处找寻老混蛋。

老混蛋已经不可能再回来，但事情并不因他的消失而得到解决，她还要面对蛾儿姐。

午间，蛾儿姐开始呼天抢地的嚎哭，她在林子里找到了老混蛋的鞋子。

警察在林子里搜索，小冰绕着昨晚的路线来回地奔跑，当然也跑去土坑处，警察撵它，它还调皮地和警察藏猫猫，可算好好把土坑践踏了一翻。

夜半十一点，勘查完现场的警察进来向朱家询问笔录，全家人正常，梓若子也说自己早早与小冰睡了，朱家的人没有问题。

新埋的土坑相当明显，警察掘到了烧成灰的人形，蛾儿姐的双眼泡肿成了桃子，毫不掩饰地说章老头儿与自己前来朱家，就冲着朱家拖欠了二十万的款子，或许朱家不想出二十万，所以杀了章老头。

朱爸爸气急败坏地回应她，“什么二十万的款子，我家不欠他，他早就离开了朱家，死皮赖脸回来讨口饭吃，你真是胡说八道。”

蛾儿姐的音调也高了整整八度，“你心知肚明，别嫌我话说难听了，你们不给钱，我也活不下去了，明儿我就带着儿子在你家上吊。”

小夫人冷冷地说，“朱家聘请了章老头没错，但没聘请你，你马上带上你的儿子离开我朱家。”

悬案。

凡岛的悬案还少吗，也不在意多这一单。

警察一走，小夫人与蛾儿姐瞪着眼，瘦削的小儿已经揽在小娘们的怀里睡着了。

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蛾儿姐与章老头同出一辙，“朱先生，我拿了钱赶紧走，也不打扰你们的生活。”

“我们没钱。”

“我儿子有心脏病，需要一笔治疗费，否则，就活不下去了，我要是有办法，也不会委身一个老头子，为了救我的儿子，我连命都不要，更别说我的脸面。”蛾儿姐说得很认真，眼泪花一直在眼眶内转悠。

小夫人正准备一句话怼回去，朱爸爸却说话了，“得，你儿子的治疗费用，我出，我话说在前头，我是可怜孩子，与其他无关，孩子病好了，你有多远走多远，再不要来朱家。”

蛾儿姐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向朱爸爸磕着头，又向小夫人磕头，再向梓若子磕头，“朱家大人有大量，只要救我的儿子，我带着儿子走得远远的，永远不再踏朱家的门槛，不让朱家人心烦。”

约摸一刻钟，正在收拾东西准备去医院的蛾儿姐抱着小娃冲进正厅，小儿的心脏病犯了，面色发白，眼看就撑不过去。梓若子胡乱披了衣裳，开着皮卡车送蛾儿姐母子去远洋集团医院。

蛾儿姐抱着呼吸越来越困难的小儿，呜咽着唱起了歌，“妈妈的乖宝宝，妈妈的心头肉，宝宝快快乐乐，妈妈就不苦。”

梓若子的心仿似被猫抓，车飞一般地闯进远洋集团医院，抱起小男娃冲进急救室，急救医生束手无策，没有备用的心脏，小男娃已经等不及了。

“只要心吗？”披头散发的蛾儿姐满脸都是冷汗，可怜兮兮地问医生。

医生点点头，说时迟，那时快，蛾儿姐突然抽出一柄刀，一下子剖开自己的胸膛。

朱爸爸吓得失了魂，医生也吓呆了，梓若子高声喊救人，其实，她也不知道，应该救小男娃还是救蛾儿姐。

朱爸爸请医生救小男娃，她抱着浑身血的蛾儿姐，蛾儿姐已经说不出话，一对大眼睛涌出了眼泪，天哪，天哪，她双手沾满了鲜血，总觉得自己一刀捅了蛾儿姐。

谁也没救回来。

蛾儿姐真傻，她只听了一半，却没听另一半，医生并不是万能，有心也不一定会成功。

更何况，她当众取心，医生吓得魂不附体。她抱着冷冰冰的蛾儿姐，医生已经用白床单裹了小男娃，蜷着瘦得鸡爪似的手指头。

她万分懊悔。

若自己肯早一些出手搭救，也许两母子就不会死，朱爸爸坐在地上哭成了泪人，等警察做了笔录，她拉上蛾儿姐和小男娃尸首回朱家。

一路上，她总听见悲凄的歌声，“妈妈的乖宝宝，妈妈的心头肉，宝宝快快乐乐，妈妈就不苦。”一会儿在车首，一会儿在车尾，一会儿在车窗外。

蛾儿姐埋在湖对面，穿着一身小夫人置办的新衣裳，新鞋子。

庭院深处，小夫人挖着小坑，梓若子解开白床单，小男娃紧闭双眼，瘦削的脸，尖下巴，长长的睫毛出乎意料的可爱，她忍不住亲了一下他的额头，“妈妈的宝贝快快乐乐。”

小夫人挖好了坑，梓若子把一只熊崽崽玩具放在小男娃怀里，希望他以后都在享乐中。

两母子的墓地相隔一弯湖，远远地。她不想蛾儿姐知道，儿子还是没有保住。

警察仍频频召朱家搜索证词，经尸身查验，老混蛋死的坑还有一个死人，解放街的面包铺老板，三年前经常抱着破布裹着的宝物前来拜访朱家老爷子。

后来，他失踪了，家里人到处贴寻人启事，没想到，他居然埋在朱家，身上仅裹了一张麻布片子。

他怎么死的，为什么埋在朱家林子，谁也说不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