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西斜，落日熔金。

昏黄的夕阳夹杂着点点红晕穿过了片片银杏林打在两人身上，霞光斑驳陆离，散漫于人世间。

树影摇曳，一半阴影，一半红晕。

恰巧江霁就站在阴影之中，微低着头，看着眼前神色清明且坚定的女子。

就连寻常的呼吸都放慢了不少，只怕对面的心上人听见自己跳如擂鼓的心声。

朱唇琼鼻，墨发柔顺，向来淡淡的凤眸也在此时浸染上了一层薄薄的水雾，盈盈秋水荡漾，即便如此，也能让江霁看出沈知瑜说出这些话时的动人神色。

喜欢的人～

喜欢、的人吗？

也是，如果没有那么喜欢，以沈知瑜这般冷清固执的性子又怎么会嫁给他呢？

许是秋意撩人，许是秋风瑟瑟，还是此刻的沈知瑜双眸清亮，丝毫不挪开与自己对视的目光。

江霁沉默了。

她置身站于半壁阴影中，沈知瑜只能看清江霁精致的下颌和绷得紧紧的、被橘红色的夕阳照出了几分暖色的侧脸。

“走吧～”沈知瑜神情不变，笑着去拉江霁垂落在身侧的手，试图将她从阴影中拉出而彻底看清她的面容。

江霁很乖，没吭声，就任由沈知瑜温软的手牵着自己往银杏林的街道走去。

两人之间陷入了一时的沉默。

步伐缓慢，遍地金黄，仿佛踩在了醉人心意的人世间上。

江霁微低着头，似乎是在观察地面上形状各异的银杏叶，星眸沉沉。

“沈知瑜你说～”

她蓦地开口，清朗的声线带上了一丝纯粹的好奇，似乎是好奇得不行才出声询问。

“你说，两个女生也能谈恋爱对吧～”

瞬间，秋风肆意横行，卷起了半地的金黄。

不为人知的情感仿佛化作了千斤重的军车猛的撞击了本就摇摇欲坠的城墙，似乎再有两下就能推倒城堡，插上属于自己国家的旗帜。

【两个女孩子、也是可以、谈恋爱的。】这是在操场上的那次告白后，沈知瑜对江霁讲过的话。

于此时，江霁再次重复了一遍，重复了一遍问沈知瑜。

简简单单的问题，好似只是自己不解而渴望得到答复而已。

话落，沈知瑜整个人都顿住了，身子僵硬得不像自己。

条件反射的就想松开与江霁相握着的手，又怕被她察觉到不对劲，只能强逼着自己丝毫不动，维持原状。

江霁什么时候抬起头直视自己，沈知瑜已经不清楚了。

就是闻声抬眸就与其四目相对了。

似乎还是她认识的那个江霁，但好像又有哪里发生了变化。

“对吗？”江霁紧追不舍，紧紧盯着沈知瑜。

良久，清丽绝艳的人在缓缓地点了一下头。

当然，当然啊江霁～

喜欢只是喜欢，无关性别。

还有……

江霁你、终于对我有了别的感觉吗？

终于对我有除了友情以外的情感了吗？

还有，我终于让你对我产生心动、的感觉了吗？

不是友谊，是想要拥抱亲吻的喜欢吗？

江霁悄悄地咽了一口唾沫，唇瓣间莫名感到了一丝干涩，与沈知瑜握着的手都止不住的轻颤。

手掌心甚至都有了薄薄一层汗。

大概是此刻的氛围太好了，蓝天白云、片片银杏林和撩人于无形的秋风，还有几乎没人路过的道路……

沈知瑜如鸦羽般浓密的眼睫颤动，狭长的凤眸带上了江霁看不懂的情绪，呼吸微急，就这么望着江霁。

“你说……”话未完，江霁就没声了。

疯了……

江霁觉得自己就像个胀大了的气球，而沈知瑜含水的眸子就是一根细长的银针，仅一眼，就扎破了自己这颗球，连带着里面所有的勇气都从这个洞口一溜烟飞走了。

giao！

她在干什么！

原本直了不能再直了的脊背似乎也一下弯了下去，江霁疯一般想逃离这里，尤其是这个暧昧不明的气氛。

都怪刚刚自己又在乱讲！！

要不是沈知瑜还在这，要不然江霁想给自己两个大嘴巴子呜呜呜呜呜～

做事不成败事有余！！

“走吧走吧。”江霁讪讪，边说边拉着沈知瑜就要离开。

一下两下，沈知瑜依旧站在原地。

莫？？拉不动？？

江霁傻眼了。

她歪着脑袋，傻愣愣的回头看着丝毫不动的沈知瑜。

她甚至感觉到沈知瑜握着她手的动作还在慢慢收紧，炙热的掌心仿佛要把双方都烫到了。

到都这地步上了，沈知瑜怎么会允许江霁逃脱？！

再不济，也要让她明白一些东西！

“……怎么了吗沈知瑜？”江霁笑得有些勉强。

闻言，沈知瑜抬眸，粉唇上扬，凤眸闪过一丝暗芒，幽幽的盯着江霁。

“小江同学，你有了喜欢的女生吗？”声线含笑，尾音拉长，撩人不自知。

江霁:……

“？”这个符号渐渐的浮现在江霁脑海中。

莫？！

不是吧！怎么一下就猜中了啊！！

怎么办怎么办？？说我喜欢你吗？

可是万一沈知瑜只是把她当做好朋友呢？

沈知瑜会不会觉得她很恶心？？！

啊呀呀怎么办怎么办？！呜呜呜呜～

身子往往跟不上脑子的想法。

在沈知瑜发问的下一刻，江霁的脑袋就疯狂的摇晃起来，大有不把脑袋甩出去誓不罢休的架势。

沈知瑜不怒反笑，葱白的指尖漫不经心地摩挲着江霁的手背。

“那你刚刚怎么会突然问我这个问题？”

再次步步紧逼，誓不罢休。

总觉得自己是猪脑的某人眼神躲闪，支支吾吾，似乎在想拿什么借口搪塞过去。

“那我再问，你刚刚下一个问题想问什么却没有问出来呢？”

想问什么？

江霁蹙眉，回想着刚刚想问出口的问题。

——【你说，将来娶你的也能是女孩子对吧～】

双唇仿佛被死死的黏在一起，翕动不得，讲不出一句话。

所有的话语在口中细细的过了一遍，望着沈知瑜幽深淡淡的凤眸，江霁的心仿佛渐渐的平静下来。

周遭一切化作虚无，声音也好，景色也罢。

“你说，如果我喜欢女生，你会觉得我恶心吗？”

江霁问了与刚刚想的完全不同的问题，也是在她心底深处最重要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