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饭我们又慢悠悠地走回车间，发现她们已经低头嗡嗡嗡忙起来了，很明显，有的人已经做好一二件了。

我们三个坐在最后面，悠哉悠哉从过道走下去，有人看了我们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我们还是有说有笑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晚上一直到十点半才下班，我们离开车间的时候，还有很多人在继续干活，“不是一起下班吗？”

“怎么可能？人家巴不得做到通宵，她们要到十一点以后才会回宿舍。”嬢嬢告诉我们，这些大姐都特别勤快，每天至少赚三到五百。

我和老吴都觉得自己以后一定也会赚那么多的，因为我们觉悟更高。

十二号的上午，我们还是用一些废料不停地踩直线，老吴比我敢下脚，对着那些废料猛劲儿踩，我把自己的机器速度调低了慢慢踩。

到了下午，嬢嬢拖着一些布过来跟我们三个说：“来，你们几个帮我做这个料。”

“我们才练习了多久啊，就做成品？”“就是要做成品才知道问题在哪里，光练习没用。”

每个人分了七套，她说：“这是帐篷，型号是A5051，记着啊，做好后要验货的，发工资的时候要核对数量和名称的。”

“那也太麻烦了。”我没有记，也没有往心里去。

厂里做的是户外休闲用品，我们车间做的是一些帐篷的顶部，型号和布料分着很多种，嬢嬢拿给我们的是最简单的一种。

这种帐篷已经由对面的车间裁剪过一道，也已经拼接成成品的模样，我们要做的是加上四角的小口袋以及扣子，标签。

小口袋在老员工手中，不到三秒就能折出形状，我们要十多秒，还不一定能要，大小和颜色要对，布料都分着正反面，口袋也一样。

光是那个口袋，就请教了三个老员工，他们总是说“你看啊，先拿起来看一下颜色，两只手一起，这样一折，就好了嘛。”

“慢点慢点，没看清。”“口袋一律不要动，就放在右上角，顺手就拿起来折，先对折，三分之一处，然后，两只手向上折拢，不就出来了吗？”

我们还是没看懂。

嬢嬢说：“亏你们还是大学生呢，这么小的事情都学不会。”“怎么能这样说，我们又不是天才。”她可能觉得我们太笨了，跟其他同事说：“给他们自己慢慢体会吧。”

七套顶部我们到十三号才做完，一套顶部的工价是五元，一天半挣了35元。

虽然很好，但我们都很开心，能上手做成品就说明可以去拿料来做，相信时间一长，会慢慢快起来的。

开始让我感到不舒服的是屁股，缝纫机是统一的高度，只有凳子可以自己垫一些东西增高，老吴比我还矮，我不知道她是怎么碰机器底下那个杆子的。

每次抬压脚我都要去抬脚用膝盖碰那个杆子，而我坐的凳子是一个木凳子，上面没有垫任何软的东西，我也是笨，没有想到用废料做个垫子，就一直坐了两三天。

十四号的时候，我已经站不来了，屁股实在太痛，每天要在车间坐十多个小时，只要我们三个人在吃饭时间外去上厕所或者休息，周围的人就会说“怎么又在休息？做好了吗？”

“太累了，休息一会儿。”“这有什么累的？你们做的是最简单最轻松的了。”

经常听到老员工这样说，时间久了，老吴就学嬢嬢，一坐就坐到吃饭时间，张永斌和我还是老样子。

他比我更夸张，每个班都要去两次以上的厕所。

去一次厕所少了二十分钟是不会出来的，用的纸张也是厉害，一卷纸放在柜子里，两三天就被他抽完。

我是吃不了她们那种苦，整个上午或者下午都憋着不上厕所，有时候连水也不接，八月的浙江室外温度有时候有四十多度，车间有风机，但还是汗流浃背，她们都能忍住不喝水。

嬢嬢还是把她侄子的微信告诉我了，“李全兰，我不知道怎么把他的微信推给你，你帮我操作一下。”

“不用了嬢嬢，我来加他吧。”

我想，如果他知道自己的姨妈这么爱管闲事，会感到厌烦吧。

没办法，她对我们很照顾，我也不想让她觉得自己难说话或者高冷。

加了李兵的微信后，他先是跟我说：“不好意思，我姨妈就是这样，看见谁都想让我跟人家谈，她也不想想人家愿不愿意，你不要理她。”

“没事儿，嬢嬢挺好的。”

可能我们都是差不多心智的人，聊天的时候没有觉得无法沟通，有空的时候就会给彼此发信息。

加好友后嬢嬢总是问我“你们聊了吗？怎么样？”

“嗯，聊了，我配不上他。”这是我真心话，可嬢嬢说：“什么配不配的，你们都没见过面，他都没有读过几年书怎么会配不上你？”

我想，她没有明白我的意思，李兵确实是个不错的人，但我不适合跟他在一起。

有一次下班，时间已经是晚上十一点，我还要去洗澡，他说自己也要去洗，等到我洗完澡出来问他“睡了吗？”

他说：“太热了，睡不着。”

我们宿舍是有空调的，只是那些大姐舍不得开，我也就一直随她们，他应该也住在宿舍吧，“开空调嘛。”

“租的地方没有空调，有风扇。”“哦，那也好。”

那晚，我们聊到夜里两点多，最后是他说：“你不是明天还要早起上班吗？快睡吧。”其实，我还想问他很多事，可他这样一说，就不好意思开口了。

他说了很多自己的事给我听，还告诉我每年过年的时候自己都会感到孤单，一直都是一个人过。

“你敢信吗？我也一个人过过春节。”“为什么？”“没有为什么，因为一个人，不想回家。”

“那你比我好一点，我是没地方去。”“你别这样说，以后会遇到合适的人陪你的。”

那几天，我很期待收到他的信息，可他很少主动发信息给我，我知道，他应该是对我没有意思，不可能忙到一天都没有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