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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神赋

作者:喵不是 | 分类:古言 | 字数:37.7万

第7章 +1

书名:旧神赋 作者:喵不是 字数:4390 更新时间:2025-01-31 02:05:50

白术陪着赫胥回府的时候,陆吾已经等候多时。

敖虞和长留知道贵客来访,便没跟着回,去了别的铺子巡查。

日暮西沉,陆吾独自坐在主院的亭子里,斜阳勾勒不出他的身影,只在地上投下一抹黑。

赫胥示意白术回避,却迎上了他不满的视线。

“回头与你说,多半是他的私事。”

赫胥轻拍他的肩以作安抚,只身往亭子走去。

白术瞪了一眼陆吾,扭过头封闭自己的感识,就是不肯走远。

陆吾起身恭迎赫胥,拱手道,“扰了您的兴致,抱歉。”

赫胥轻抬陆吾手臂,坐到石桌旁问,“来得这么急,出了什么事?”

“妖界大乱,敖虞得跟我回去了。”陆吾撩袍坐下,动作潇洒,语气却有些焦灼,“地桥如今忙作一团,孟婆已经催了他几次,却仍不见归。地府那边想请您劝一劝他,毕竟地桥已归属于他,他再不管就真乱透了。”

赫胥明知故问道,“没人来过呀,谁请小爷帮忙了?”

陆吾略显尴尬,他皮笑肉不笑说道,“大人您就别闹了,这次真是大事。槐江山上的那位最近有动作了,杀了不少大妖,但都没赶尽杀绝,放跑了一丝魂魄,导致地桥现在忙个不停,到处勾魂。”

“又是他。”赫胥指尖轻捻,像是在听什么动静般全神贯注,片刻后说道,“还挺有本事的,这块地界一点风声都没有。”

陆吾叹了口气,无奈道,“我瞧您这边一直没动静,就猜到那人定是刻意避开了您。地府那边您是知道的,三界的事一概不插手,他们只管盯着轮回井和奈何桥。好在如今地桥的事儿您能插上手,我这边还能好办些。”

“小爷可没答应帮他们劝回敖虞,他们不管妖界的事,那也别管敖虞了。反正地桥给也给了,乱就乱呗!”

赫胥一副无赖模样,翘着腿看湖里的鱼。

陆吾先是一愣,等回过味来,他愣是被气笑了。

头一次见这么耍滑的神。

他问,“那您的意思是?”

“没什么意思,就是不喜欢做白工。咱们店里找人帮忙都是要给工钱的,凡人尚且如此,神难道不值钱了?”

陆吾不敢笑出声,毕竟自己周旋的两边都不是善茬,他轻咳道,“下边不敢与您接触,所以托我带个话,您这边有什么想法,我可以代为转达。”

赫胥瞧着陆吾憋得难受,他索性先笑出声,“别拘谨了,你那儿需要什么帮助,就跟下边讲,说是小爷的意思。这事儿既然你要包揽,就顺带着替白术那份仇一起报了。”

陆吾看向不远处的白色衣摆,表情意味不明。

“对了,敖虞同你回去可以,帮你也行,但你要保证他远离战场。他的命,有一半是小爷的,给爷看紧咯!”

赫胥伏在围栏上看水中倒影,将自己的顾虑说了出来,心里却还是有些不安。

这种感觉很少会出现,一旦出现,必有大事。

陆吾起身对赫胥拱手保证道,“大人放心,这是我与他的私仇,不会牵连无辜。”

“私仇?”赫胥转头看向陆吾,眉间起了褶皱,“你错了陆吾,这是三界大事,涉及到弑神的大事。不是你陆吾神君自己的事。你若拎不清,小爷的人,你一个也带不走。”

陆吾听罢眼神微凛,他立时反应过来自己刚刚犯了多大的错,想都不想便单膝跪地,后怕道,“拜谢吾神庇佑!”

赫胥见他听劝,这才松懈下来,缓声说,“遗留的神灵不多了,旁的神仙如何小爷不管,但你陆吾得好好立起来,私情可以有,但不能影响到大局,否则昆仑山危矣。”

陆吾不敢起身,他知道自己偏执了,若不是赫胥提点,他怕是要糟。

“大人说的是,小神受教了。”

赫胥抬头看了看红日,瞧着时候不早了,传音给敖虞叫他们都回来,同时问陆吾,“那边有新消息没,确定那人身份了吗?”

陆吾起身没再坐着,他杵着亭廊有些泄气道,“没消息,要不是这次他大规模狩猎,我都不知他出了槐江山。”

“狩猎。”赫胥仔细琢磨着这个词,觉得新鲜,他说,“他应该是原身出了问题,需要摄取生命力或者妖力,你往这方面去查查,应该会有收获。”

陆吾恍然,他之前只急于寻仇,将目标放在了妖兽身上,想逼供出有用的信息,却忘记了分析对方的用意以及手段。

他点了点头,有些惭愧地说道,“还是大人有谋略。”

赫胥讽刺的笑了一声,看着他问,“确定不是你乱了方寸?”

陆吾被说的有些脸热,便没再多言。

敖虞领着长留和乾甲进主院的时候,白术就知道出大事了。

他放开感识,转身往亭子走去,边走边对长留说,“两个小的先别过来,回自己院子去。”

长留停下脚,看着白术的背影有些懵,不知下一脚该往哪儿落。

敖虞见状宽慰道,“回小院去吧,不是你们能帮得上的。”

第7章 +1

他大概猜到是怎么回事,抬脚便追上了白术。

乾甲拽着长留的袖摆往回拉,劝道,“都是大人物,咱们别添乱。”

乾甲虽看起来仍是不到十岁的模样,实际上却是个几百岁的妖,所以气势上反倒比长留强多了。

长留被拽着往小院走,一路上脸色都不太好。

纳凉亭里。

陆吾将事情的始末又说了一遍,他看向敖虞问,“能否请你助我找到那个鬼面妖。”

敖虞深吸一口气,像是放弃抵抗般无奈道,“神君都直接来这儿要人了,我还能说什么呢。至于孟婆那个老东西,回头找她算账!”

陆吾咳了一声,假装自己没听到,他转向赫胥问,“今夜就走,可以吗?”

白术听了一惊,问道,“这么急吗?”

今夜祭月,白日里大伙儿说好了不醉不归,这会儿好像是不成了。

陆吾歉意地笑了笑,说,“地桥那边真需要他回去处理,总不能拿了人家东西就不管不问吧,这说不过去。”

敖虞搓了搓鼻尖,有些不好意思道,“是催了几次,我没理。”

白术是真不知道敖虞藏着事,愤愤地瞪过去,“那你不早说!今晚祭月你要失约了,自己跟那孩子说去!”

其实白术是觉得,长留要有情绪了,小孩子闹脾气他没本事兜着,只能让敖虞走之前自己先去哄好。

虽然公孙长留早就不是孩子,也很久都没闹过脾气了,但在白术心里,他永远都是那个天天要哄的娃娃。

至于他自己,敖虞对他来说是友人,况且大家都是千万年的妖,多的是时间,分别什么的,不过是眼一闭一睁的事。

但对凡人的意义就不一样了,弄个不好,就是一辈子。

赫胥见敖虞没有异议,也就没多说什么,他起身理了理衣袍嘱咐道,“长留的情绪你们处理好,祭月就算了,日后再聚。”

说罢,他便径自消失在了凉亭。

余下三人互相看了一眼,气氛瞬间尴尬起来。

陆吾自觉地转身往外走,边走边丢下一句,“我在昆仑山等你。”

于是亭子里只剩下白术和敖虞。

“我这一走,怕是再难自由了。”敖虞泄气般瘫坐着。

白术坐到赫胥先前的位置上,像他那般看着水面,淡淡道,“看出来了。”

“就没什么想说的?”敖虞好奇地问。

“是你想说什么吧。”白术的内心毫无波澜。

敖虞了然的笑出声,他意有所指道,“你也看见了,神呢,都是心怀天下的,他们怜悯众生,却不会为某人而活。瞧陆吾神君那般,他若只是为了英招神君而去除妖,妖灭那一刻,世上再无陆吾天神。”

白术不接话,也不动作,但敖虞知道他听进去了。

他想对白术说的,只有这个。

敖虞离开凉亭很久,白术都始终保持着那个姿势。

趴在围栏上,盯着水里看。

不知是在看自己,还是先前那人留下的影子。

长留的屋里。

敖虞将一沓符咒往长留手里塞,还不忘解释道,“去鳌岛的传送阵,永久性的,以后你想来回就方便了。传讯符,多给你一些,够用很久了,用完了让乾甲来拿。隐身符,这东西用处不大,不过关键时候能保命……”

“阿翁不回来了吗?”

看着敖虞塞了一堆东西,长留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反正不好受。

敖虞看着快赶上他高的长留,如小时候般伸手摸了摸他的发顶,语气温和,“妖对年岁是无意识的,阿翁怕忙完了,我们长留就老了。”

长留眼眶泛红,自他有记忆以来,从未离开过白术和敖虞。即便他努力成长,到与他们并肩,才过去短短十来年。

但那已经是他生命的全部,割舍不掉了。

长留拽紧符纸,脸色憋的发红,却生生咽下了那口气。

“阿翁放心,我会继续修炼,尽可能老的慢一些,多陪陪你和父亲。”

敖虞轻笑一声,他看着公孙长留越发成熟的模样,怎么看怎么像白术。

他默默叹气,劝诫道,“太专注于一个人,是会被发现的。”

长留听了背脊一僵,他猛地抬头看向敖虞,眼里满是惊慌。

“阿翁在说什么,长留不明白。”

敖虞又叹了口气,显得无奈至极,他缓缓摇头,“想想白术为何将你养在身边,再看看你自己。水满则溢,月满则亏,自满则败,自矜则愚。较之于他,你还差得远呢。”

长留听得脸色发白,他知道自己暴露了。

但应该还来得及。

“多谢阿翁提点。”他垂下头,像个犯了错的孩子。

敖虞起身拍了拍他的肩,叹息道,“你们可真像,但他比你可怜,余生还那么长。”

祭月夜,敖虞走了。

从此,小院只住着长留和乾甲。

而留仙居,对外也换了东家,说是一位叫霖笙君的掌柜。

只是这位霖笙君从没露过脸,但他的名头却越做越大。

大到整个中原地区都知道,有一个叫留仙居的茶楼,贩卖各种消息,出售保真。

当然,这是后话了。

敖虞走后,长留便很少再去留仙居,去了也只是象征性的喝喝茶,以前东家的身份捧捧场。

乾甲和莫沉焉基本接手了楼里的所有表面事宜,但关起门来,所有的交易都是经过长留的手。

因为买家索要的消息,基本出自长留的卜卦。

他要是算不出,转头问问白术跟赫胥,也就什么都明了了。

乾甲不用多说,他是敖虞留给长留的帮手,自是长留怎么说,他就怎么做。

而莫沉焉,祭月那日起,长留便瞧出了她的变化,整个人不再阴郁,也不再心事重重。

他并不知道莫沉焉身上发生过什么。

其实公孙府里的所有人,他都卜不出卦,大概因为他们都不是凡人吧。

而莫沉焉,除了小时候,两人还是敌对关系时他算过一卦,之后便再也算不出了。

所以这么些年来,他对莫沉焉的厌恶,都是来自于那时算到的命数。

现如今什么都变了,她不再是命里的样子,他也再看不透她。

赫胥说,越是亲近的人,越是窥不得天机。

公孙长留很不想承认,他和莫沉焉亲近了。

但事实就是如此。

也许上天注定的某些东西,再如何抗争,也是要败北。

这便让长留很是愤懑。

这一年秋,楚王将外邦的信教引入中原,曰佛陀。

楚王本就是修道之人,如今又信了所谓的佛陀,广交天下名士,一时之间风头无两。

这方面的消息在留仙居进出也是相当频繁的。

长留有些不安,他跑去问赫胥。

赫胥只说,任其发展,便无后话。

于是,公孙长留继续白天书院,晚上卜卦修行。

日子就这样过着,长留忙起来,有时候白术都会以为他跟着敖虞一起走了。

每到这时,赫胥就会嘲笑白术。

儿子都这么大了,他才有了做父亲的自觉。

白术倒是乐意给他数落,毕竟妖生那么无聊,能说的话也就那么多。

每多聊一句,便多一份回忆。

他不能奢望得到什么,但记忆是他自己的,送来了,便拿不走。

永平十年,即将迎来汉帝的四十寿诞。

各地藩王纷纷赶至洛阳,只为提前准备一场盛大的寿宴。

其中就包括淮阳王。

而这,便让公孙府里的两个人,同时陷入了迷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