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陈年是个务实的人。

她最大的优点就是务实，她永远会在最紧张最慌乱最不安的时候，也保持着最后的一丝理性，然后尽可能竭尽全力地确定，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然后，尽最大努力守住最后的底线。

也许，她最大的缺点，也是务实。

太过务实，让她对很多女孩子喜欢的琐琐碎碎、零零乱乱没有什么兴趣，也不太理解人家的各种小可爱，和诸多浪费的乐趣。

比如浪费时间化妆、等待、挑选、猜测、苦恼、伤心等等之类。

衣服，随机搭配就好，也没什么要特别挑选的，干净整洁大方得体比较重要。当然，她也没有很多可以去挑选，她也无需很多然后去挑选。

化妆，不存在，顾陈年除了简单的面霜也没有其他的。她三令五申禁止江珩曜给她买，那些，因为，她根本不会用。也不想在宿舍里一层又一层，反反复复拍拍打打的。

等待，为什么要等待？约定好了时间，按照距离估算好，留出一些余量，提前十分钟到达最好。

猜测，有什么好猜测的。如果不清楚，不如直接问，猜来猜去，除了浪费时间，更多就是误解。

至于苦恼和伤心之类的，放在心里，留给自己就好。说给别人听，意义不大。快乐，倒是可以和身边志同道合的伙伴们分享。

太过务实，也让顾陈年的想象力比较匮乏，大部分时候，一切总是从实际情况出发。分析判断，看怎样处理最为合适。

太过务实，也让顾陈年不愿意做更长远的规划。如果当下都没做好，如果现实条件很一般，考虑太多，不是纯属空谈吗？

未来有那么多的不确定，想太多想太远，有什么用呢？

在顾陈年看来，与其考虑那些没边际的事，那些太遥远的未来，不如实实在在地把即将到来的期末考试准备好。

而临考前两三周高效专注的复习，很有必要。至少，对于顾陈年来说，是这样。

每本书反复再过个两三遍，自己预测考点准备答案。第一遍整体拿下，第二遍弄得更熟更全，第三遍突出重点。基本上结果出来没有个十成十，也有十之八九，足够了。

顾陈年又不想考研，也没想过保研。有几张奖学金证书，锦上添花，让最后的履历更好看，就行了。

甚至，她连积极争取思想上的进步，都不曾考虑过。

哪怕班里的学委都主动找了她两三趟，反复跟她说，顾陈年，现在都已经大二了，你还没有任何动作吗？哪怕，你象征性地写几篇啊。顾陈年无一例外都拒绝了。

气得学委恨铁不成钢，说她是思想落后的人民群众，一点也不积极朝组织靠拢。

日常的功课，校外徐梦雨的家教和秦书墨的‘陪伴’，再辅以奶茶店的零工，和偶尔去趟文印社的店里，每个周末固定还要和江珩曜相伴一天的，偶尔，宿舍里的姐妹们也要一起活动一下。

时间就固定那么些，但要做的事情那么多。除此必须完成的事情，剩下的，可以让顾陈年一个人自由自在支配的时间，并不多。

她还有很多的书想看，她还有很多的东西，想要一个人去感受和探寻。她还想让自己的思想，偶尔天马行空，或者发呆发愣，彻底放空。

所以，顾陈年对自己的总体要求并不高，什么都是差不多就行的那种。不能落后，但也不要非常突出的那种。

至于更多外物，如非绝对必要，或者对顾陈年来说不是特别的必要，她就不争取。她放弃和远离的速度和态度，比谁都果断，都决绝。

凡事不必求全，也不必求完满，更无需额外给自己加码，加难度。

人生不易，不要给自己增加更多负累了吧。

十全九美足矣。

抓住现阶段当下的重点，就足矣。

比如，现下，眼前，顾陈年的当务之急，就是赶快找到一处安静的教室，然后专心复习。

临近考试，图书馆里全是学生，几乎是座无虚席。偶尔有两处空位子，上面还放了书，有人占了位。

当然，就算是无人放书占位，顾陈年也是不会去坐那零星的几个空位的。明明教学楼那面就有比较空的教室，她又何必非要与很多人挤在一起紧挨着呢。

四周围空无一人，只有她自己才好呢，绝对的安静。然后，高度的专注，就能换回很高的效率，将时间发挥到最大价值，何乐而不为呢。

所以，最近每天晚上，顾陈年辅导完徐梦雨或者从秦书墨那面回来后，总是会在教学楼里溜一圈，寻找一个人零零落落的或者空无一人的教室去自习。

那感觉，真是超静心，超自由，超快乐的。

但是，老话都说夜路走多了容易见鬼，顾陈年每天这么溜一圈，鬼应该是见不着的，但溜多几天后，也还是让她看见了不该看见的场面。或者，可以这么说，顾陈年可真不想看到那个让她震惊的场面啊。

在一个前后两个门紧闭乍一看空无人的教室后面，有两个身影搂抱在一起。顾陈年被惊呆到定住原因是，那两个身影她还挺熟，是沙陀和唐静琳姐姐。

他们居然在教室后面的角落里亲吻。

顾陈年定了定神，反应过来了，趁里面的两个人暂时还没有注意到外面，她赶紧转身，准备赶快离开。去不同的楼层，甚至离开这栋教学楼，跑得越快越好，离得越远越好。

就在她转身的那一刹那，她又差点被吓到失声叫出来。

不知道封逸是什么时候，神不知鬼不觉地站到了她的身后，和她刚才的动作一样，也在透过身边门上的玻璃里往里探看。

顾陈年当下只觉得头太大了，此时此刻，她最大的想法就是，真是尴尬的妈妈给尴尬开门，尴尬到家了。

她顾不上多想，扯着封逸的一只胳膊，拽着他就往另一头的楼梯快步小跑离开。脚步放很轻，嘴巴也全程没出声，只用了眼神示意。

封逸也就乖乖地被她拖着，无声无息地跟她大步快走到楼层另一头的楼梯处。

顾陈年见已经远离了‘危险’的位置了，随即松开了封逸，大口呼出一口气。

这时她才想到了封逸的身体，赶快看了看他，发现他的呼吸还算平稳，心中暗呼还好还好。刚才，情急之下，她一时忘了，大意了。幸亏，没出什么问题。

“至于吗？就这么害怕被发现？”封逸不以为然。

“怎么不至于？”顾陈年诧异，当即反问，“如果被发现了，难道你不会觉得非常尴尬吗？”

“有什么可尴尬的，就算是尴尬，该尴尬的也不是我们。”封逸不置可否。

“都会很尴尬的好吧？再见面也会不自然的，毕竟还要经常一起上课的。有个我们宿舍里的姐姐，还有个是你们隔壁宿舍的，多难为情呀。”

虽然已经离得很远了，顾陈年想想还是觉得后怕。

如果反应再慢点，如果不小心发出声音了，如果惊动了里面的两个人，或者被他们看到了，大家面面相觑，那场面将是多难堪啊。

不如装作什么都没看到，什么都不知道最好。

“没想到，你还挺善解人意。”封逸‘夸’顾陈年，如果他不是面露讥笑的话，就更像是说真的了。

“过奖，我也是为了自己。”顾陈年冷哼一声，不敢当。

两人一时相对无言。

“你们琳姐姐口味挺重啊。”封逸突然笑了一下。

“你的嘴也还是这么挺损啊。”顾陈年反唇相讥。

“萝卜青菜各有所爱，人家喜欢就好，要你多事。”顾陈年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其实，多事的哪里是封逸呢？多事的那个，明明，是顾陈年自己。

曾经，顾陈年的心里不太赞同琳姐姐和沙陀在一起。到现在，她还是觉得怪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