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河那双细长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坐在正位上，对上司凌冷冽的目光，稳如泰山。

只是，这包厢里的气氛一下子压抑到了极点，宋雅芝和唐冉小心翼翼看着，心脏早就跳到了嗓子眼。

就连早就习惯了这种场面的焦严，也不由自主紧张起来。

他最了解司凌，跟在他身边这么多年，上次见他这个样子的时候，他刚坐上华盛集团总裁的位置，不过一个例会的时间，整个高层大换血，整个公司上下都被这股强烈的窒息感笼罩，整整一年都没能缓过来。

从此之后，再无人敢挑战公司新任总裁的权威。

此时，司凌身上散发出的冷冽气场，丝毫不减当年。

高大的身影在焦严身边停下，他勾了勾唇，将湿巾递给焦严，顺便从他手里接过刚剥了一半的虾，继续剥了起来。

“司总……”

司凌只抬头看了焦严一眼，焦严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不再多话。

整个包厢里只剩下司凌剥虾时清脆的声音，宋雅芝和唐冉大气都不敢出，换作平日，唐冉早就将眼珠子钉在司凌身上了，可今天，此时此刻，她怕了。

司凌嘴角处若有若无的笑意，看着格外渗人，就连唐河也拿不准司凌此刻在想些什么。他只认定，自己是他的舅舅，就算他脾气再大，还敢动自己的舅舅不成？

这么一想，唐河又把自己的底气重新找了回来。

虾肉完整被取出放在唐河的餐盘里，司凌微抬着眼眸，清冷的目光落在唐河身上，笑意又浓了几分。

“舅舅要回国，怎么不提前说一声，我也好安排人过去接你。”

唐河见司凌说话客气，一下子神气起来。虎躯一震，眼珠子回到了头顶。

他轻哼一声：“你现在可是华盛集团的总裁，每天忙得很，我这种小人物可不敢麻烦你。”

“舅舅这么说就见外了！”

“是我见外了吗？我还以为，你妈走了好几年，你也把我们这层亲戚关系忘干净了。否则，你也不会把唐冉照顾成这个样子。”

司凌淡笑：“我给唐冉的都是最妥善的安排。”

“妥善？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把唐冉关进了精神病院，不让她出来。现在还要把她遣送到国外去。她好歹叫你一声‘表哥’，有你这样对自家人的吗？我看，你真是被外头的野女人给迷了心智，连谁是你亲近的人都分不清。”

方才还有所忌惮的唐河，借着司凌对其恭敬，一通指责，越说越起劲，竟没注意到，司凌的脸已经渐渐黑了下来。

“左右就是个不三不四的女人，我看，不要也罢。既然她影响了你和唐冉的关系，我今天就在这做主，替你把这老婆给换了。这男人找老婆，就得找像你舅妈这样听话省心的。成天给你惹麻烦，留着有什么用。”

这话，就连焦严都听不下去了。

唐河还真敢开口，就算是司家老爷子也不敢说要替司凌做决定，他刚回来，就要做主把司凌的妻子给换了，焦严还从来没见过比唐河更嚣张的人。

司凌沉默片刻后，忽然间笑了，微凉的笑声让其他人不由得头皮发麻，全身僵直。

司凌什么时候这样笑过？

他拉开一旁的椅子坐下，顺手给自己点了根烟，白色的烟雾在他修长的指尖散开，渐渐模糊了他脸上的笑意。

司凌似笑非笑打量着唐河：“你帮我换了？”

“不错。你母亲不在了，我做舅舅的最大，还不能替你做主？”

“我的私事，用不着舅舅操心。既然您回来了，正好和舅妈好好合计一下，带着唐冉回国外把病治好，过两天，我让焦严安排好专机送你们。”

唐河听了，浓眉一紧，一掌拍在餐桌上。

“大外甥，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刚来，你就要把我们一家撵走？我可是你亲舅舅！”

司凌微微勾唇：“正因为你是我舅舅，我才让焦严帮你们包专机回去。不然，你以为我的钱是大风刮来的？”

“司凌，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这样跟我说话。”

“就唐冉干的那些事，我还能恭敬地喊您一声‘舅舅’，已经给足了您面子。您身为长辈，更应该知进退。有些情分，用完了就真的没了。到时候，可别怪我这个当晚辈的，翻脸不认人。”

“司凌，你就为了一个女人，竟敢用这样的态度跟我说话。你这么做，对得起你死去的妈吗？”

司凌收敛了笑意，眼刀子落在唐河身上，见他涨红了脸，拍桌子瞪眼，不为所动。

“舅舅，收起你当年在我妈面前用的那套，在我这，没用。话放在这，你们不愿意坐专机，我还有其他办法，到时候让你丢了面子，可别怪我不讲情面。”

“司凌，你威胁我。你想干什么？这几年，你爸妈不在，没人管你，你是你真的一点教养都没有了。”

“跟我谈教养，您配吗？一个在自己亲姐生日宴上亲手掀翻餐桌的人，这是有教养？你们一家人不都只是在需要帮忙的时候才会想起，我妈是你姐姐吗？至于我爸，你什么时候尊重过他。他们不记恨，我可记得清清楚楚。”

就以前两家人你来我往，唐河频繁没事找麻烦的点点滴滴，司凌还愿意让人照顾唐冉，已经给出了最大的尊重。

“好啊！你现在翅膀硬了，还敢跟我翻旧账？当初是谁陪你走出阴影的，你这个忘恩负义的东西，现在嫌弃我女儿性格上有点缺陷了，我就知道，你就是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

“忘恩负义？我爸妈多少次把你从坭坑里带出来，你忘了？要我数给你听听？还是让我提醒一下你，你究竟从我爸这拿走了多少钱，有现在的生活，又是谁给的。忘恩负义的人，是你们一家吧！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一家人心里都在盘算什么。”

司凌目光如刀，落在这一家人身上，仿佛要将他们身上虚伪的外表尽数粉碎。

忽明忽暗的烟蒂被掐灭在司凌剥的那块虾肉上，他声音冰冷，每个字都重重砸在他们心口。

“做人，不要太贪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