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中午的时候，康南起来了，眼睛又红又肿，像是狠狠哭过，整个人也没什么精神气，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芳姨不敢过问，又怕康南脸皮薄，自然就假装没有看出什么端倪。

康南例行公事的吃过饭后，也不休息片刻，就一头扎进书房开始了他的剪贴画。

那些封北忙于工作没来的日子里，康南的进度自然很快，而那些封北深夜造访辛勤耕耘的日子里，康南总有半天时间是用来补眠的。

康南就这样在应付封北的间隙里，终于完成了自己梦想中的作品。那是他所有作品中倾注了最多感情的一幅，也是最具规模的一幅。

他席地而坐，手里还拿着刚用完的胶水和剪刀，目不转睛的看着自己已然完成的作品。他脸上露出浅浅的笑意，眼里久违的出现了星辰般的光芒，那是这么久以来他第一次彻彻底底为了自己而高兴。

地上巨大的剪贴画，像是他的不灭的精神信念，也是他曾经在世上存在过的有力证明，哪天要是他不在了，身体虽付之一炬，然而他的设计还在，他的精神信念还在，那么他就还在。

如果有幸被人看见，能把这幅作品变为现实，那么他此生足矣，他的设计将代替他存在这世上几十年，甚至上百年。他在这世上走一遭，短短二十多年，能有此成就，将了无遗憾。

于是他拿出了口袋里的手机，将这幅剪贴画拍给了曲凯。

「康南：图片」

「康南：我做的剪贴画，厉不厉害？帮我保存着吧，说不定哪天有人看上了把他变成现实。」

「曲凯：嗯，非常棒，哪个老板能出钱投资绝对赚翻，谁叫是我们a大建筑系高材生的作品呢！」

「康南：所以你好好保存，哪天值大钱了你可要谢谢我。」

「曲凯：值大钱了也是你的设计啊，跟我可没什么关系，顶多让你多请几顿饭。」

「康南：哈哈哈，之前都是你请我吃，要是值大钱了我肯定能请你多吃几顿好的。」

曲凯觉得康南今天有点奇怪。自从上次见面以来，两个人在微信上都没有好好聊过了，只是曲凯单方面的不停唠叨自己新捡回来的小猫，康南只是偶尔回应个“嗯”字，很少有那么多话了。

虽说知道康南是怕给自己带来麻烦，才如此不冷不热的，但是曲凯还是有点小失落，毕竟那么多年的兄弟情，竟被这样硬生生割裂了开来。

「曲凯：那我等着啊，等你飞黄腾达，请我吃大餐。」

「康南：嗯，只能请你再耐心等等了，总会有机会的，我先走啦，拜拜！」

「曲凯：好，我等你。」

曲凯看了看时间，已经10点半了，确实可以睡觉了。他感觉康南今天语气很怪，却说不上来有什么不妥。但是他知道，就算有什么事，康南也不会跟他说的，他要是再做什么过激的事，只会把康南推的更远。

眼看快到11点了，曲凯赶紧出门去夜欢乐上班了。他在夜欢乐干了那么久，一点消息没打探到，他曾想过要么辞职算了，却莫名有点舍不得生生。

曲凯摇了摇头，甩掉那些胡思乱想，他告诉自己，不管怎样，先把今天的班上了再说。

康南告别了曲凯，给生生也去了几条微信。

「康南：生生，好久没联系你了，真是对不起。」

「康南：我这边没什么事，你不用担心我。曲凯是我发小，你也是我的朋友，你们之前一起来找我，我真的很高兴。」

「康南：有点想你了，所以跟你聊两句，我知道你现在应该在上班，忙着送酒，就不等你回复了。拜拜！」

康南发完最后一条微信，就把手机收了起来，他知道生生现在正在上班，没有空回复他。

他把铺在地上的剪贴画方方正正的叠了起来，收进了书桌的抽屉里。制作剪贴画的工具也被他收了起来，放进书桌的另一个抽屉。

书房收拾的一如使用之前一样不具一丝人气，康南才拿起特意没收好的美工刀去了自己的卧室。

康南在柜子里拿了几件衣服，正是他第一天来这里时穿的那身。他在房间里换上了，掖平衣角后，缓缓走进了卫生间，打开了浴缸上的花洒。

水声哗哗的流，40度的热水产生的氤氲水蒸气将整个浴室弄的烟雾缭绕。康南像是把洗澡的流程搞错了般，穿着衣服就这么一脚跨进了浴缸里。

浴缸里的水温正好，温暖了他的身体，可是他的心却是凉的，他把自己的身体都掩藏到水下，感受了片刻窒息感。水下的那一刻，他什么也听不见，只能感受自己的心跳，仿佛是跟这个世界隔绝了。

但是窒息感真的太难受了，他怕自己撑不到最后。美工刀还在他手里，再三犹豫了一阵子，还是朝着自己左手手腕处狠狠划下了一刀。

鲜血瞬间就喷涌而出，洒的浴缸里s外都是，看着很是吓人。就在这时，康南突然感受到裤子口袋里的手机在震动，他拿出来一看，是生生发来的微信。

「生生：康南你怎么了？你是不是有事跟我说？」

「生生：今天生意不好，我真的挺空的，你想说什么我都能听着。」

然后手机铃声突然响了起来，正是生生追着打来的电话。康南很想听听生生的声音，但是这个时候，他不能接了。

手机在康南手里响了一会儿，突然屏幕闪了几闪，然后就没了声音。康南知道，那是手机泡了水，短路了。康南的手机还是好几年前的老旧款式，是不带防水功能的。

康南放下了已经报废的手机，把流着血的左手放在了热水里，加快了血液的流动。只见浴缸里原本清澈的水慢慢变得粉红，然后越来越红。

他躺在浴缸里，小声的说着：“曲凯，生生，对不起了，我忍不下去了，只好先走一步，要是有来世，我们再做兄弟吧。”

他慢慢闭上了自己的眼睛，感受血液在身体中慢慢流逝，他想，只要再过一会儿，他的灵魂就能获得自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