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裴归尘看他时，那般怜悯。

原来是因，他与她的相遇，根本不配被她承认。

恍然大悟的白慕凉，冷笑着自嘲时，却想浮屠山的冬猎，她玩笑般的感叹。

“要怪，只能怪你出场的太晚。”

“若是再早些年，我或许真的心善呢。”

以剑撑地，白慕凉怔怔盯着远处雪崖边的阿宝。

可是，我并未迟到。

沉默良久，桃花缤纷里，狂风暴雪遮掩了崖后的冰渊。

而那震耳欲聋的恐怖兽吼也渐渐变弱，停歇，直至微不可闻……

心口的伤血流不断，凤燃王那一剑亦贯穿了他的整个后背，白慕凉脸色煞白地呕出血来。

他很想问，公主殿下，你是何时认出我的呢？

是抚仙涧底，说他们会有融合了两氏血脉的小公主或小皇子之前？

还是信誓旦旦，以妻主之名，说他们该生死与共，之前？

但话在唇齿间，白慕凉却发觉他最想得到的，依然还是……

“若你早知我是蛮族人。那年，你还会回去救我吗？”

随着两界通道被重新封禁，磅礴灵流急速消散，阿宝再次经历了灵力被抽出经脉神魂的剧痛，她的短暂清醒就要强撑不住，偏偏向来冷瓷般锋利的白慕凉却红了眼眶落泪。

“当年遇见的我，就那么让你觉得不配提起吗？”

但，阿宝因剧痛而越来越混乱的脑子，只记得……

那座雪谷村里，还有许多无辜的大启百姓被困，她不能见死不救。

还有那受伤的青年，看着很是可怜。

她更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去死。

可是，原来他就是蛮族少主，就是凤燃皇叔口中，必除之的蛮族白慕凉。

“你想要什么答案呢？”阿宝声音发颤。

而白慕凉沉默须臾，自欺欺人一开口，却呕血不断：“……会，你会回去救我的。”

“会，我会回去的。”阿宝看着白慕凉，他狼狈轻笑，但她却觉得自己真是越来越心狠手辣了。

“但，我不会救你。”

“早知你是掌控着蛮族黄金蝎的慕凉少主，当初我便该，早些杀你的。”

话音未落，哪怕有黑袍皇叔的搀扶，她却也再难强忍着筋骨尽断的绝望痛苦，浑身瘫软往雪地里栽倒时，眼前是雪原之上的无垠天穹，桃花瓣化为绯雾，随风而散。

两界通道彻底封禁，那棵桃花树亦迅速枯萎，根茎潜没入千年厚的冻壤。

风雪平息了一切喧嚣，而最后的一阵桃花瓣落进雪谷，嫩芽破土而出，长成曾经那片桃花林。

好像，下雨了？

阿宝勉力睁开眼睛，却见抱着她的黑袍皇叔双眸猩红，几欲崩溃。

她混混沌沌地想，哦，原来是皇叔在掉泪。

也带着绝望哭腔，在温柔地哄她，“……阿宝别怕，你不会孤单的，无论将往何处，我陪着你，我会一直陪着你……”

闻言，她这才注意到凤燃皇叔紧攥在手的黑剑。

“我只是歇会儿……”指尖费力攥住他的剑穗，阿宝很努力地挤出笑来：“我答应了皇叔，白首偕老的。”

痛是极痛，但她能忍过这一阵。

只是，这痛又叫她想起被困青铜棺的无尽漆黑，蚀骨剧痛令她痛得受不住时，总冒出的念头。

阿宝望着几乎绝望的黑袍皇叔，欣慰而满足。

真好，这一回，凤燃皇叔他，还活着。

良久，她眼角亦有泪滑落，喃喃道：“……皇叔，我要回家……你带我回家吧，好不好……”

闻言，黑袍权王小心翼翼却又劫后余生地，将他的阿宝紧紧拥进了怀里。

蓦地，无声崩溃落泪。

“好，我们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