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连对白慕凉承认，她与他曾相识，都不愿。

两相对峙里，裴归尘眸底的冷然耻笑沉到底，转身驻足左殿柱。

巨大黄金蝎的蝎钳突起，却是机关。

摁下后，裴归尘从殿柱的密盒里取出了百年前，裴钦与元沉寂为联手蛮族，而作为示好筹码交出的四十二页《禹治录》的死部。

下一瞬，赤炎金殿似活物般轻颤，紧接着是窸窸窣窣的巨物蠕动声。

惊慌循声望向殿窗外的晚晚，见整座山顶周遭竟是风起雾涌，黑如泼墨。脑海里不由浮现出自家夫人手中的那幅藏蓝锦袍，也就是元老道年轻时的画像。

而昨夜临别前，夫人仔细嘱咐了许久。

她这趟得小心留意这座蛮族王都里，是否也有这黑鳞巨蟒的踪迹。

思及此，晚晚鼓足勇气靠近殿窗，眼中所见更清晰了些。

丝丝缕缕的黑雾渐渐凝成了巨兽的模样，首尾相衔，赫然是阵相，一头黑麟巨蟒。

而那巨蟒颇似活物，满身鳞片铁般坚硬，在这赤炎山巅泛着寒光。

而电闪雷鸣，火光四溅间，裴归尘转身看向山巅金殿之外，巫后正匆匆从殿阶尽头赶来。

得知阿宝曾种断情灵犀之后，他打开了浮屠山的铜剑阁密室。

找到手札，借此从元沉寂口中问出了三年前的事。

三年前，北疆雪谷，桃花村的试炼终有所成。

而那枚毒药，巫后打算用给凤燃王，尝试着将其炼制成毒僵。

若炼僵失败，也不过是除掉了蛮族杀进雁谷关的最大威胁；

若炼成，巫后手中握有花骨笛，凤燃王则可受蛮族所控。

岂料，数年前抢先裴家一步盗走柔佛秘宝，不见踪迹的元祁，竟是再次现身。

元沉寂刚一收到消息，便以密令调动裴家影卫围猎元祁，但元祁仍是抢先以阿宝的血肉种灵犀，救下了凤燃王。更甚至，雪谷那群被炼蛊的百姓，引得阿宝为凤燃王的亲兵——黑麒，带路。

再次进谷，她想救桃花村的百姓。

但巫后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放出了桃花村里的活尸，掀起全谷暴乱。

不分敌我的厮杀啃食里，阿宝的一把火似浪袭卷而过，点燃了整座桃花村。

元祁为救阿宝，被烧死于那场大火。

提及此事，元沉寂颇为可惜。

他若想顺利寻找两界通道，唯有世俗帝权，方有足够的权势与财富。

而当年，裴钦与元沉寂盘算的篡位宏图，是扶持皇子登基，他们便可幕后操纵傀儡皇帝。

恰好，布局多年，到了轩辕穆这一朝，时机终得。

但夺嫡之争里，五位皇子相杀。

大皇子叛乱，三皇子谋逆，却齐齐撞上了瀚海之战大胜后，回帝都休养的凤燃王。

凤燃王奉御旨平叛，眼看着帝位要落凤燃王手里。

老皇帝却缴了凤燃王的虎符，将储位交给了一个乳臭未干的黄毛小姑娘。

“你爹不屑，以为那轩辕阿宝，哪怕顶着公主名头，也不过是养在重重深宫里的小姑娘，不足为惧。”

“但我却想到了多年前，刻意打探到的，秦矜的那一卦。”

“本以为，凤燃王是变数。”

“但三年前的北疆桃花谷，是那小姑娘救了凤燃王，亦是她摧毁了他辛苦经营数十年的雪谷和活尸。”

“这便罢了，被烟熏昏迷前，偏偏她还能挣扎着放出信烟示警。”

“以至于，本就四处搜寻公主下落的陈副将和魏季，得到方向指明，寻了过来，几乎害他暴露踪迹。”

元沉寂自那时起，便坚信他呕心沥血布的这场局里，真正的变数是阿宝。

“既然提前得知此事，我自得精心为那位皇太女，锻造一柄——握在她至亲至爱之人手中的致命刀。”

“大公子彼时在江南，锋芒渐露，已得到浮屠山各派系的支持，渐渐走进家族权力核心。”

“我给了大公子功成良机，大公子的野心与手段亦不负我望。”

“两厢情愿，大公子如今可不能将丢了心上人一事，怪到我这老不死的头上。”

确实，丢了阿宝，罪责在他一人。

裴归尘恍惚回神时，白慕凉冷剑直指向他。

虽是来取百年前，裴钦寄养于此的东西。

但，他身为受过骗的前车之鉴，该不该顺便提醒白慕凉一句？

可，白慕凉凭什么无需凭他自己认出来，而要他提醒？

裴归尘心安理得的，不再看向晚晚。

这时，巫后带着她新近喂养的行尸围拢了金殿。

眸色渐寒时，他告诉巫后：“这是我与你的约定。”

“养了百年，它是赤炎巫女的心血。”巫后拒绝：“它不能离开赤炎山半步。”

裴归尘听到了一个笑话：“阿诗勒部索要的资粮棉帛，裴氏早已尽数交付。但，巫后却想违约？”

巫后面色阴沉：“如今，我十六部与裴氏的结盟，并非谁攀附谁。大公子，我很清楚，凤燃王手下的永夜城在西疆暗市狠招不断，不计代价地蚕食着浮屠山的生意，甚至瓦解浮屠山在西疆各族同盟，往后，您少不了我十六部的助力。”

裴归尘寒凛：“我不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