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黑袍皇叔，凛然走来。

满心疑虑的阿宝，喃喃问道：“我家皇叔与你赌了何事？”

但身后的裴归尘，竟是沉默。

而随后，押裴归尘回西狱的一路，她又始终找不到与凤燃皇叔独处的时机。

半个时辰后，西狱看守最森严的水牢。

黑袍权王哑声开口：“阿宝，你在此稍等我一会。”

波澜不惊的语气，却叫阿宝心海骤起骇浪。

厚重铁门合上的那一刻，阿宝看着那黑岩砌成的水牢里，不见天日，只一盏昏暗烛火。

而被罗网绑缚双手，如笼中困兽的裴归尘，意味深长地看着她。

片刻后，落针可闻的死寂里，黑袍权王站在裴归尘面前。

分明身陷囹圄，裴归尘倒是依然神色平静，“你输了。我与阿宝，确实拥有这世上最独一无二的秘密。”

不久之前，那座草长莺飞，风和日丽的南山亭边。

裴归尘勾起紧绷的琴弦，却不放手：“是我先留在她身边的。”

“你先留在她身边？”冷然嗤笑出声，黑袍权王厉声反问：“裴归尘，真的是你先吗？”

“小姑娘会在下雨天，温柔救起落水的蚂蚁窝。”

“还会勇敢帮着打破花瓶的小宫女，逃过后宫娘娘的责罚。”

提及他的小姑娘，黑袍权王的冷眸深处有温柔：“有几年练舞太疼，小姑娘疼得躲起来偷偷掉眼泪，但每日鸡未鸣时，又揉着惺忪睡眼爬起来继续。”

“明明写出了锦绣文章，却被误会找人代笔。”

“众目睽睽，小姑娘被训得红了眼眶，依然据理力争，不肯服软。”

“你从未见过，那样的她。”顿了顿，黑袍权王沉声道：“自幼相伴的十多年，是我先到她身边的。”

闻言，裴归尘冷然将琴弦勒得更紧，固执道：“但她的过去，你离席太久，早已不懂她。”

“我不懂她？”黑袍权王面沉如霜。

长久的死寂里，裴归尘的手指终于被琴弦勒出血珠，滴落琴案。

“你若是不信。不如，我同你，打一个赌。”裴归尘盯着琴案血珠，双眸冷如冰封。

“就赌——如今的公主殿下，究竟同谁的羁绊最深。”

思绪回笼，黑袍权王攥紧了手中剑，原来如此。

所以，这就是解开青铜方盒夹层的那晚，阿宝曾提过的，她那个不知该从何解释的秘密。

难怪阿宝每一回面对裴归尘，神色、态度总是叫他说不上来的奇怪。

而答案，竟是……

除他以外，她也曾毫无保留地信赖一个人。

甚至为那人披上婚服，拜天地，成亲。

而他一想到阿宝的那段过往，那些同裴归尘的山盟海誓，或许热烈如熊熊燃烧的火焰。

他格外在意，却非嫉妒，而是痛苦于——

“你明明曾让她那样喜欢，为何却又背叛她，让她难过？”

“我的阿宝，我恨不得捧在手心里，不让她受一点苦的世上最珍贵的宝物，你裴归尘却让她尝遍了，家破族灭、亲朋离散的至痛。”一道寒冽剑光闪过，那柄名为斩仙的黑剑剑刃抵在了裴归尘颈间。

密道里，阿宝听到自家皇叔戾声道，“裴归尘，你别想轻易就死。”

紧接着，是一阵落针可闻的死寂。

而后，阿宝突然听见匆匆而来的脚步声，一回头，便被自家黑袍皇叔一把用力抱进了他怀里。

黑袍权王心有余悸地想。

前世的他，倘若更无视所谓的伦常，不退不让，便好了。

他的阿宝还是得他亲自照顾，才能放心。

而此时，阿宝闷声问：“皇叔，我有秘密瞒着你，你生气吗？我哄哄你，好不好？”

“不生气。不用哄。”黑袍权王将他的阿宝抱得更紧：“无论发生何事，错的一定不会是你。”

竟是如此嘛？阿宝错愕，在自家皇叔怀里抬起头，若有所思地盯着他的凌厉下颌线：“那么，皇叔，你不想知道答案吗？我究竟是不是在你身上，寻找另一个凤燃皇叔的影子？”

但凤燃皇叔却只问：“阿宝，前世的我，对你好不好？”

“很好。是一如既往，从未变过的好。”话落，阿宝鼻尖酸涩：“你守了北疆的十年安宁，给我腾出了许多精力，收拾朝堂内外的暗潮涌动。后来为了替我报仇，率北疆铁骑入宫，却中了裴归尘的局……”

那场惨烈的死局，至今，阿宝提起仍受不住地落泪：“被诬陷谋反，凌迟……处死。”

“不要哭。”黑袍权王温柔安抚着怀中阿宝的背：“为你而死，是我这一生，最好的死法。”

“前世的我，临死时，一定不曾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