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声痛哭，哭醒了老皇帝。

一睁眼，只听李嘉妃哭得山崩地裂。

顿觉自己正驾鹤西去的老皇帝，不着痕迹扫了眼老德胜，后者立刻了然退出内殿，只剩李嘉妃守着龙榻委屈哭诉。

“陛下您害臣妾担心极了！”

“那老德胜竟敢阻拦臣妾侍奉陛下左右！其心简直可诛！”李嘉妃哭着试探：“陛下怎可能对臣妾避而不见呢！”

老皇帝仿佛置身无数双眼的监视下，一把狠狠攥住李嘉妃的手，猛地咳嗽着：“你！咳咳！宫中危矣！爱妃带着朕…朕的手谕找顾…顾老……他有朕的废储、诏书。”

一番话落，久病而苍白的老皇帝更是灰败。

“告诉顾老。”老皇帝盯着李嘉妃，咳嗽得几乎要背过气：“公主狂妄，着实令朕失望。这大启万不能交她手里！！”

闻言，心中狂喜的李嘉妃立刻温顺上前，轻柔拍抚着老皇帝后背，装模作样柔声道：“陛下莫动怒。咱们还有曦儿呢。待陛下龙体痊愈，定能亲自教曦儿当个孝顺儿子！”

说着，她将襁褓里的六皇子抱到老皇帝面前。

而老皇帝意味深长地，盯着襁褓幼子。

“几日未见，曦儿倒又壮实了。爱妃有功当赏。”

良久，又开始猛烈咳嗽起来。

李嘉妃到底还是守在龙榻，哭了半晌。

待一出永乐殿，她才直奔西狱。

两道铁铸的西狱大门迎着骤起的暴风雪，愈发阴森恐怖。令李嘉妃直到见了顾老，仍心生寒意。

它是从魂魄深处冒出的，性命有危的不祥感。

“此乃陛下手谕！命顾老拿出废储诏书，调遣驻扎于帝都周郊的四部军营将士们护卫皇城！！”李嘉妃盯着眼前，统领西狱多年的顾老。见他接过老皇帝手谕，她暗暗警惕打量。

却听这位最擅各种残酷刑罚，面色肃杀的顾老，问：“敢问嘉妃娘娘，袁首辅可知陛下这份手谕？”

“本宫担心横生意外，便一路先赶来顾老此处，怎么？”李嘉妃愈发惴惴：“难道顾老怀疑这手谕的真假？”

闻言，顾老神色冷了下来。

老皇帝身旁有御林禁卫，有亲卫，更有他这镇抚司西狱。

废黜公主，以老皇帝对幼子的宠爱，虽是早有蛛丝马迹。但帝阳公主究竟是如何掌控的永乐殿？竟令老皇帝生出性命有碍的生死危机，不惜调动西部军营护卫皇城？

而这李嘉妃，竟从未深想此层？

谋算良久，顾老只觉老皇帝手谕重逾千钧。

但死寂里，李嘉妃却是深疑顾老别有用心。她不由威慑道：“顾老可要记得，帝阳公主被废之后，陛下又将立谁为新任储君？本宫的六皇子可是深受陛下器重！”

闻言，顾老心中嫌恶冷笑。

六皇子尚未登基，李嘉妃便如此迫不及待地，借储君之权震慑于他？凛然转身走到书架密格前，顾老默然沉吟。

若六皇子登基，必是袁首辅为首功。

往后十数年，直到六皇子亲政前，帝都朝堂只会是袁首辅把控。就算他相助其成事，顾家到时仍只能低袁氏一等。

都是从龙首功，为何不能是他顾家来得？

更何况，那位夫人比起李嘉妃更有手段，而那位皇子比起尚在襁褓的幼儿，更有为君之能。

如此，顾家定能一跃而站在大启的名门望族最顶峰。

风雪渐重，顾老打开书架密格，取出秘铁九龙盒交给李嘉妃，“娘娘，陛下的废储诏书便在此了。”

抚过盒面的秘铁龙纹，李嘉妃狂喜得手发颤。

一旦这废储诏书颁告天下，就算帝阳公主身后有北疆铁骑、镇西大军，逼宫登基，也是名不正言不顺。

到时，各疆亲王、藩王共诛之。

更何况慧敏长公主被困宫中，袁首辅或可说服谢侯爷倒戈。

“我李家之仇！定要那轩辕帝阳死无葬身之地！！”

一个多时辰后，定好明日早朝将行之事。

安了心的李嘉妃离开西狱时，更是意气风发。

半途，经过关雎宫。

见关雎宫愁云惨淡，再想起数年屡屡败在温贵妃手下，李嘉妃领着心腹宫女们浩浩荡荡进了关雎宫。

看守关雎宫的禁卫，不敢拦这一副直逼皇后之尊的仪仗。

只剩蓉姑姑尽力挡了，着急道：“嘉妃娘娘！我家娘娘病得重，张老太医特意嘱咐了受不得刺激！您发发慈悲，莫要见……”

啪地一声，蓉姑姑捂着被扇巴掌的脸，跌倒在地。

而李嘉妃身旁的心腹大宫女，讥讽道：“瞧你这话说的，好像我们娘娘是凶神恶煞呢。”

蓉姑姑强忍怒意，示弱道：“嘉妃娘娘明鉴，奴婢绝非此意。”

大宫女得了李嘉妃眼色示意，心领神会：“我们娘娘心地善良，好意前来探望病重的贵妃娘娘。你这贱婢莫要不识好歹！”

话落，一群人浩浩荡荡闯进了内室。

而金凰步摇、雍容华贵的李嘉妃，一眼便看到了病容憔悴，靠着床榻由长公主喂药的温贵妃。

在这关雎宫的，满室沉闷病意里。

转瞬间，李嘉妃油然而生出——

她已大获全胜的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