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骨精密，雕纹细腻，熠熠如流火。

而提着灯柄的她，站在爬满青墙的珠萝藤架下，裹着厚厚狐裘，像初雪有阳，暖意融融。

“给你。”她笑着说。

而远处街巷传来更夫的打钟。

张兰衡的思绪被猛地拉回，这座幽静的锦绣别院，珠萝藤随夜风摇曳，摇碎了他眼前灯火。

“小璟儿说前天夜里，风吹灭了马车前的那盏灯笼，害咱们张大人下车的时候，狠狠被磕到了膝盖。”

阿宝每回努力勾勒那一幕，“……咳，有点惨。”

张兰衡借着朦胧灯色，低头看着她眉眼弯弯，很努力地憋笑。

半晌，张大人亦不自觉，抿唇失笑。

“咳咳，过了立冬，这夜色确实，暗得很哈。”阿宝努力正经起来，将手中的那盏灯笼又往张兰衡递了递，“想来，张大人在官衙料理公务，每每至深夜才回，这照夜的灯笼不得少。”

“所以我最近试了这盏新灯笼。”

闻言，张兰衡定定望着，她那双映着烛火的眸子。

干净而明亮，带着热烈温暖的笑意，还有点小骄傲。

“我画了十几稿图样，换了好多材料，终于顺利完工！往后风大雨大，都不妨碍它照亮！张大人你试着用用！”

小心翼翼藏起的满心欢喜，几乎要溢出。张兰衡默默攥紧了袍袖中的手，敛眸装作仔细端详这盏灯笼。

半晌，年轻的张大人，哑声道：“殿下的绣艺，很有长进。”

“我这么聪明！当然什么都难不倒我！”阿宝嚣张豪言的下一瞬，尴尬道：“除了绣艺……”

“其实这株兰草，是我请商号绣娘帮忙的。”

藏了又藏，张兰衡唇角的弧度却再藏不住：“殿下的好意很温暖。”我很喜欢。

张兰衡接过灯笼：“臣很感激。”

“别客气！”阿宝眉眼弯弯：“咱们可是盟友！”

话落，始终站在不远处的轩辕凤燃，靠近，把手炉往阿宝怀里一塞，故作漫不经心道：“这灯笼既是如此好用，不如将图样交给璇玑，请工匠成批构制，定能挣大钱。”

轩辕凤燃黑眸幽深，盯着张兰衡。

“张大人，觉得本王这提议，如何？”

两相对视，初冬的夜风袭来凉意，暗潮骤然涌动。

良久，张兰衡攥紧灯柄，微笑：“臣深觉，凤燃王此言有理。”

“但，臣也觉得……”尾音微顿，张兰衡转而看向阿宝：“永元商号还可承诺，往这灯笼，绣上客人钟意的图纹。”

“比如，这灯笼绣了兰草，便很特殊。”

“旁人一见，便知它的独属。”

闻言，阿宝恍然大悟：“这个主意好！那些喜欢标榜与众不同的名门豪族，定爱不释手！！”

黑眸幽沉的轩辕凤燃，蓦地微笑：“张大人还挺有生意头脑。”

“彼此彼此。凤燃王过奖了。”张兰衡亦礼貌微笑。

与此同时，萧王府。

清幽雅致的书房，护卫萧蒙的手却染了血。

“回禀世子，四公子，死了。”

“可有留下痕迹？”

“并无。”只是血迹犹热，纵使是以杀人为生的萧蒙，亦不免生出些许犹豫：“其他几位公子，亦要料理吗？”

但话落半晌，萧蒙却始终未等到回答。

待他忍不住，小心谨慎地抬眸，这才惊讶发觉，自家世子正对着墙上那幅画像里的撑伞白衣女子，出神。

“世子是在担心，净月小姐她在牢里受苦？”

“你也觉得，她是净月？”萧云峥转身。

明明神色平淡，萧蒙却顿觉后脊蹿上一股寒意。

她不是净月小姐，还能是谁？

重重抱拳，萧蒙告罪道：“属下多言！请世子责罚！”

居高临下地审视了萧蒙良久，萧云峥转而看向桌案的小水缸，千里迢迢自帝都带回的小金鱼，正欢快甩着尾巴绕那一片片的铜钱水草，悠哉游哉。

她送他的生辰礼，在这立冬冷泠，竟是如往日般活泼。

甚至浮到水面，吐着小泡泡同他对视。

萧云峥的淡漠，竟渐有回缓。

“起来。”青年边喂鱼食，边问：“地牢的女谍，可有招供？”

萧蒙愈发战兢：“那女谍先前一个字也不说，但照世子您的吩咐，用了重刑，就招了。”

“徐家背后，确实是淮南裴氏。”

说着，萧蒙将女谍画押的供词，呈到桌案。

“至于女谍，则是来自西疆。”

“根据女谍所言，属下画下了大致的方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