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白鹿书院，阿宝便直奔后厨。

而轩辕凤燃，则拿着她嘱托的烤栗子，送往书房。

谁知，晏海熄也正往书房走。

轩辕凤燃和晏海熄对视一眼，紧跟着进门。

晏海熄准备的生辰礼，是湖善笔。

早有耳闻，温老夫人家乡湖州，而这湖善笔所用的云山木便来于此，其质地坚硬，百年不腐。

而狼毫，更是取自北疆昆仑峰的白狼。

“温老院长笔风饱满而圆柔，最适合它。”

闻言，温老院长很是喜欢。

夫人过世前，也念叨着要送他一只湖善笔。

但紧随其后的谢无碍，却说了句。

“温老，这是我与璇玑一道为您挑选的。”

是凛冬伏虎砚，以滑不拒笔，涩不滞笔出名。

温老院长抚过砚台，雕工精致，触感细腻。

生辰礼自是用了心的，但谢无碍的这句话，却令老头蹙眉，探究地盯着谢无碍。

璇玑？是阿宝曾求他相救的，那位璇玑姑娘？

谢无碍既是阿宝的东宫正夫，为何，送的这份生辰礼，却是和那璇玑姑娘，一道挑选的？

见温老院长神色不好，谢无碍偷偷往姐夫身后，躲了躲。

不怪他，都是璇玑和阿宝一道，叫他只管照做的。

而适才放下烤栗子，特意回到门外，从简铅手里取来生辰礼的轩辕凤燃，将一长方的紫檀盒，摆到书案。

“温老，我这也有一份生辰礼，您瞧瞧喜不喜欢。”

轩辕凤燃送的，是一把七弦琴。

曾是百年前，琴道大师欧阳轲所用。

这一回，温老院长沉默不语，轻轻抚摸琴尾的那截焦痕。

“凤燃王可知，这焦痕，因何而来？”

话落，温老院长又自问自答：“欧阳轲晚年因一段求而不得的乐谱而疯癫，最终放火自焚。”

“有人说，是这把琴想要乐谱，因而蛊惑了欧阳轲。”

“求而不得，这把琴，干脆吃了人。”

闻言，谢无碍偷偷凑近了轩辕凤燃身旁，小声嘀咕，“温老是何意？是喜欢，还是不喜欢？”

轩辕凤燃从不怀疑，阿宝的话。

她提过，温老院长曾说，此生若能得见涅眼，死而无憾。

对这把涅盘，温老院长自然是爱不释手。

所以，真是在说，他送的生辰礼有何来历？典故？

其实温老的弦外之音，是，他吃人。

思及此，轩辕凤燃神色渐沉。

萧云峥进门时，恰好听见温老院长的话。

他顿时庆幸，虽是打算送那一把涅盘，但因遍寻不得，只能放弃，改而费尽心神找来，羽钟。

琴音清亮，恰如云间鹤唳，荡人心神。

谁知，温老院长沉默了半晌，又意味深长道：“这把羽钟的前主人，曾以为自己是只鹤，从山巅坠落而死。”

“而这名，羽钟，送钟，啧啧。”

志在必得的萧云峥，愕然顿住。

谢无碍扶额：“……”

轩辕凤燃沉默：“……”

黑色面罩下的晏海熄，抿唇轻笑，有趣。

在场的，皆是八百心眼。

明知他们是好意，却仍判定他们存了恶毒心思。

温老院长，从不是这样的。

突然如此，唯一的解释便是借题发挥。但，究竟为何？

除了有所怀疑的轩辕凤燃，其他人皆毫无头绪。

恰好，安顿好小璟儿的张兰衡，敲门而入。

他也带了一方木盒，打开后，是幅画卷。

看到被挂起的画卷落款，在场众人，瞬间了然。

东海张家的老太爷，画，诗，印，书，俱绝。

其中，以眼前这幅芭蕉夜雨，声名最盛。

而此刻，温老院长十分惊喜。

“我那老友总说，这画他是要留着当传家宝的。如今怎地突然想起来，要把传家宝送我啦？”

“芭蕉夜雨，怎能和您二老的交情相提并论。”

张兰衡温雅有礼，十分有分寸。

闻言，温老院长意味深长地，打量张兰衡。

青年确是芝兰玉树，却非，无欲无求。

温老院长暗叹，想起了那份老黄历。

年轻的温老，曾和好友，也就是年轻的张老太爷，定下了儿女亲家。谁知后来，儿女们有他们各自的姻缘。

至于孙辈的婚事，温老院长更是插不上手。

两位老人家并不迂腐，自然作罢。

谁知，外孙女一朝成了皇太女，东宫红单大选。

温老本想着，外孙女曾和那张兰衡闹出了镜湖小筑之事，定是两人有缘，偏偏当年的时机不凑巧。

若能趁东宫大选撮合孙辈，是好事一桩。

结果老友在回信里，委婉拒绝。

但是，温老院长笃定，他不会看错。

哪怕镜湖小筑一别数年之久，张兰衡显然仍对阿宝有意。

转念一想，温老院长又发愁。

他那外孙女正满心满眼都是，她那皇叔呢。

意外撞见的那幕，又涌上心头。

轩辕凤燃背着阿宝上山，到了山顶，轩辕凤燃不仅替阿宝重新系紧了狐裘的绦带，还帮阿宝搓手取暖。

温老院长是过来人。

轩辕凤燃待阿宝的小心翼翼，谨慎体贴；

还有轩辕凤燃看阿宝的眼神，温柔得能掐出水。

一切都像极了，他年轻时，照顾温娘。

于是，越想，温老的心越是如火煎。

啊，白胡子老头，愁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