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敌叛国的，炼毒屠杀的，皆是所谓的盛珏公子。”

“珊娘不敢指认，宣长渡不愿开口。”

“孟家岛的事，便与裴归尘无关。”

一想到裴南山收到消息，选择丢下族人，隐身逃匿。

心中了然的阿宝，渐渐平静下来，“咱们若动裴家，裴家父子定暗中煽动群情激愤，指控咱们诬陷忠良，以裴家在江南文坛的地位和名望，到时咱们必定落下风。”

谢无碍愤愤道：“皇姐，咱们接下来怎么办？”

阿宝凛然：“裴家蛊惑人心，咱们亦可散布消息，便说因果轮回，报应不爽，暗示裴家先人作恶，如今冤鬼寻仇，裴家人才会被剥皮悬挂宗祠。”

闻言，谢无碍略微思忖，连连点头称好。

突然一道惊雷劈下，茶室的轩窗外电光狰狞。

谢无碍莫名心慌，“皇姐还不打算见那位黑无常吗？”

又听到黑无常这三个字，阿宝起身走到茶室推窗边，隔着窗纱，黑袍轻铠的顾七绝站在暴雨里，浑身被淋得湿透。

她暗忖：这场下马威，应该够了。

与此同时，一旁陪着俞槊，生怕这位手段阴狠毒辣的黑无常，镇抚司顾指挥使震怒，牟足劲想替他撑伞。

只是顾指挥使面色森寒，不为所动。

直到那道胭脂裙影出现在三楼甲板，顾指挥使冷然高声。

“臣顾七绝，求见公主殿下。”

入秋的狂风暴雨刮得大福楼船的甲板，仿佛被掀翻。

四目相对，顾七绝发现，许久未见的公主殿下眼神变得冷。

而他未错过，楼船水师兵士们暗中看戏的眼神。

磅礴雨幕里，雨水顺着额角滑落，黑袍轻铠的顾指挥使将视线转向公主殿下身旁那玄袍青襟的男人。

晏海熄，陇原晏氏仅剩的那一人。

当年在暗谍营，他们见过。

西狱后的那座山，作为顾家人，顾七绝自小熟悉。

顾老大人总是忙碌，所以他摸遍山间，寻到了那处生着百年雪松的山崖，冬日午后取暖，夏日酷暑纳凉。

当然，大多时候是静坐读书。

直到那年替过世的母亲守孝，他归家许久。

再进山的时候，却发现以往人迹罕至的隐秘山崖，并排坐着三个人，冬日的午后日光晒得他们暖烘烘的。

最中间的小姑娘，他认得。

是关雎宫温贵妃的女儿，帝阳公主。

顾老大人带他进宫觐见老皇帝的时候，偶尔他会碰见老皇帝揽着小公主，格外耐心地教小公主写字。

顾七绝壮着胆子多看了一眼。

他偷偷在心里乐，小公主这字，很有画符抓鬼的天赋。

老皇帝亦感叹，“字如其人，你这字得写漂亮。”

小公主却理不直气壮，“字丑不要紧呀！反正父皇夸我好看！”

老皇帝被怼得哑口无言，却又觉得女儿没错。

朕的女儿长这般好看，字写得丑点，又怎么了？

而小公主丢了笔，抓过旁边的古籍，撒娇道：“父皇是天底下最智慧的父皇，教阿宝读书吧，阿宝不懂这书里画的！”

老皇帝翻开古籍，“此画，绘的是古时候有……”

顾七绝又偷偷多看了眼。

古籍的图里，是在讲一位大孝子的事。

若是五位皇子中的任何一位，这一幕都极不寻常。

但顾七绝想起顾老大人在家，常常叹息。

可惜，是女儿身。

自山崖边撞见小公主之后，顾七绝心中有个念头呼之欲出，一个全族覆灭的陇原晏氏子弟，一个长于冷宫的先皇之子，围绕在受老皇帝宠爱的小公主身旁，难道有阴谋？

于是，每回宣室殿偶遇。

顾七绝都特别留意，难道小公主也卷进了东宫储位之争？

轩辕凤燃和晏海熄，皆非等闲之辈。

离得太近，他一定会被发现。

那年的冬雪里，他只好暗中悄悄观察。

总是裹着雪白狐裘的小公主，活泼爱闹，戴在腰间的那枚银铃铛便叮铃铃响，如黄鹂般清脆悦耳。

顾七绝远远看着，她给轩辕凤燃和晏海熄带桂花糖，糕点和蜜饯；她帮轩辕凤燃和晏海熄敷药，包扎伤口；冬至的时候，她甚至给轩辕凤燃和晏海熄带厚实的皮裘护膝护腕。

顾七绝想起小公主还有一位五哥。

也就是五皇子，轩辕晤。

生母虽非温贵妃，但毕竟是养在关雎宫，和小公主一道长大，小公主想着帮她五哥笼络势力，也情有可原。

但他看着小公主笑得开心，却是不像算计。

回忆至此，顾七绝握紧手中的除恶剑，阴鸷深沉的视线与默然看过来的晏海熄，交锋而过。

这一瞬，他想起老皇帝冰冷的密令。

杀了晏海熄，除掉轩辕凤燃。